过阴人(第4/27页)

我要去青滩看看是有道理的。在一九八六年之后,青滩改名为新滩。之所以青滩的名字改为新滩,是因为,在一夜之间,青滩从地面上突然消失。

长江在三峡尤为湍流凶险,三峡之中尤以西陵峡为最,而西陵峡中,石牌到青滩一段水域又是最凶恶的江段。是的,这一段的地方包括南沱、黄陵庙、链子崖、青滩,三峡大坝的坝基——中堡岛就在青滩的下游不远处。当年日本人打到石牌,军舰都沉在了石牌。

这段地方的怪事太多,我在坝区做保安的时候,就听说过,比如九八年发大水,把三斗坪临江一家住户的房子给淹了,结果洪水退去,房屋主人发现自己被淹的卧室里,床上整整齐齐的躺了一男一女,女的倒还罢了,是上游朱家湾一个中巴车冲到水里淹死的,可男的却是 一个菜贩子,在南沱渡江的时候淹死的,事情就蹊跷在这里,南沱在三斗坪下游好几里。

你说这蜿蜒几千公里的的长江,这么大的水,该有多少诡异的事情发生。青滩的传言,也是我在那时候听说的。青滩在是一个古镇,靠着江边的一个滩坡上,顺着山势修建者古老的民居。

青滩的事情,我先按照官方的说法说一遍。

一九八五年六月十二日,凌晨三点四十五分,青滩古镇上方八百米高处山体滑坡,一夜之间整个青滩古镇被滑坡的山石夹裹着冲到长江江底,无影无踪,一千多口人、四百余间青砖瓦房全部化为乌有。滑坡造成的后果,几乎让长江水隔断。但幸运的是,由于政府提前预测灾难,在滑坡前一天,及时疏散了群众。所以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这就是我找望德厚的原因,因为我当年在坝区听到的传言,是另外一个说法。

太阳落山,夜色降临,我背着望德厚走到乐天溪的幺棚子,在大桥上,我们拦了麻木(摩的)坐到刘家坪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十一点了。望德厚在附近还是有声望的,找到一个夜间打渔的渔船,看见是望德厚,虽然有点犹豫——他也知道,望德厚出现,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但是出于对望德厚的忌惮,他也只能答应,带着我和望德厚去青滩。

望德厚身体裸露的部分,手臂、脚板,和脸皮,都泛着苍白,如果他始终这么静坐不动,那就是一具尸体无疑。驾船的打鱼人嘴里轻声念叨:“为什么要今天晚上去青滩,刚好是二十年整。“

我和望德厚都不做声,望德厚知道我就是故意选这天来的。打鱼人心里害怕,不停的唠唠叨叨。

我看着平稳的江面,黑森森的江水宽阔,大坝的灯光在下游很远还能看的到。打鱼人说:“江面宽了,淹了好多地方,过几年,水面还要上升。更多的东西都会淹到水里了。”

我和望德厚相互看了一眼,打笳乐的事情过去了七年,我也从一个胆小脆弱的胆小鬼成为了过阴人,而望德厚还是望德厚。

渔船发出突突的马达声,沿着江边不远继续向上行驶。我听见了一声沙哑的嘶喊,从远处的山峦传过来。

“现在还有猴子吗?”我问望德厚。

望德厚轻声说:“很多年没见过了。”

打鱼人说:“这声音到了晚上就有,可是现在山上除了野猪,哪里还有猴子。也只有这个江段,到了晚上才能听见,别的地方都没有。”

打鱼人说完这句话,就不做声了,紧张的看着江面。

我问:“水面提升了这么多,还怕有礁石吗?”

打鱼人回答:“没用,这里一直沉船,水下的石头会长,水面抬高,石头也跟着上抬。”

望德厚说:“他就是青滩人,八七年搬迁到的刘家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