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9页)

包括他的班长梁栋,虽然梁栋是天监这两年的改造名人,多次获得包括局改造积极分子,以及监嘉和监表等等各类奖项,但刘川不知为什么,始终觉得这人挺阴,名利心太重,忌妒心太强。要是有人在哪方面比他强了,他表面上又是祝贺又是夸奖,私下里净干拆台捣乱的勾当,这种阴暗的心理,谁也说不清是从啥时落下的毛病。

班长之外,不能不防的还有陈佑成。陈佑成是个特别爱挑拨是非的家伙,光在刘川耳朵里,就不知传过多少闲话,不外是谁谁背后又说刘川坏话了,谁谁又往举报箱里投条子揭发刘川了。刘川当时听了虽然也很生气,但他一直记得奶奶过去反复灌输的教诲: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今天既能在你面前说别人坏话,明天就能在别人面前说你坏话。这种人的敌友,是经常变换的,不变的只是那张大嘴,说人坏话只是他的习惯。他说你坏话时,其实并不一定恨你,只是不说难受,习惯罢了,所以才更加可怕。

其实陈佑成毁就毁在他这张嘴上了,他是大大前年被判入狱的,判的是诽谤罪和诬告罪,数罪并罚判了七年,已经服了四年刑期。也因为这张烂嘴,一次刑都没减过。

还有孙鹏,虽然他和刘川没再打架,但刘川还是别提有多烦他。他在刘川心中难以更改的形象,就是个自以为牛波依的北京混混,没文化还总硬充老大,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前一阵他违反禁烟规定,在食堂帮厨时捡了一个外面送货的人扔在地上的烟头,结果被发现差一点又送到严管队集训去了。其实这口烟本可抽得人神不知,但孙鹏性格张扬,就怕别人不知道他谁都敢叫板。烟头抽就抽了,回班还非要逞强,跟别人吹牛说自己“玩儿得好,不会现”,现了也有办法“铲事儿”,“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结果让人举报了。除了孙鹏自己,班里人都知道,举报人就是班长梁栋。而在梁栋耳边嚼舌根的,就是平时跟孙鹏吃喝不分的哥们儿陈佑成。

所以不光刘川,好多人都觉得,孙鹏不是牛波依,是傻波依。

还有犯诈骗罪折进来的李京,因为过去在社会上做过几天买卖,所以成天跟班里人比谁家有钱,比谁吃过的饭贵。他说他结婚的时候租了一辆卡迪莱克,还租了一辆奔驰300,用奔驰在前面开道,他和他媳妇坐后面的卡迪,那叫一个威风!那叫一个阔气!四班的犯人大都很穷,可不知为什么总爱围着李京听他白乎。这下刘川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老百姓看电视都爱看皇帝剧、商战剧、偶像剧了,大家生活在市井底层,看看上层的排场,品品富人的奢华,多少能满足些幻想,撩拨点欲望。刘川反正从不围在李京身边,逢他吹牛躲不开了,也总是闭目塞听。唯有一次,李京历数北京哪个地方的饭最贵,在那一连串饭店酒楼的名号中,突然说到了万和城。万和城三个字让刘川条件反射似的睁开了眼,心里还扑通了一下子。扑通完竟一时没想起那是个啥地方,就是觉得特耳熟,仿佛是自己童年时的一个偶遇,游戏中的一个幻境。李京说万和城的燕窝最贵了,而且一点不好吃,纯粹是卖它的牌子呢,卖万和城的气派呢。去万和城的人都是要面子的,所以情愿挨它宰。他也是因为有一个大老板请他老婆,他才跟着去了一次。李京总结归纳,在王府饭店地下商场买衣服,在万和城吃海鲜,吃完了再就地洗桑拿,都是钱多了撑的傻波依才干的事情。

刘川不和他们扎堆闲聊,犯人们全当他是脾气各色。而且,谁都知道,刘川家里最穷,他是个苦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入监一年多了家里都不送钱来,刘川这一年多时间几乎从来没花过一分钱采买,也真够惨的。刘川现在花的钱,也是他女朋友寄的。因为刘川长得还行。陈佑成在刘川耳边嘀咕过,他说刘川你知道他们都说你什么,他们都说你过去是吃软饭的,说你原来就是为了一个女的才让人家把“官衣”扒了,说你后来打架折进来也是为了一个女的。刘川明明知道陈佑成又嚼舌头,可他听了还是气得一连几天堵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