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德累斯顿群塑(第3/4页)

曼德尔严密、精确地详细叙述了他的经历,同时一直盯着身前几呎处的地面看着,他那精瘦的头轻微地侧向一边。

“她赶上九点五十二分的车去维多利亚。我在火车上一直把她看得死死的,当她通过出口时追上了她。然后她打车去了哈默史密斯。”

“打车?”史迈利插了一句。“她脑子肯定进水了。”

“她慌了。总之,作为一个女人,她走得已经够快了,但她几乎还是跑着下了月台。出到公路上,往谢里登剧院走。想要推门找售票处,但他们已经关门了。她犹豫了下,往回走到离这条路仅有一百码的咖啡馆。要了咖啡,第一时间付了钱。四十分钟过后,她又回到谢里登。售票处开了,我躲在她身后排队。她买了两张下周四的正厅后排票,T排27和28号。出了剧院,她把一张票放进信封,封好口,然后寄了出去。我看不到地址,但信封上贴的是6便士的邮票。”

史迈利坐得非常镇定。“我想知道,”他说,“我想知道他会不会来。”

“我在谢里登追上曼德尔,”吉勒姆说,“他看到她进咖啡馆就给我打了电话。然后他就一路跟着她。”

“当时我想去喝杯咖啡,”曼德尔接着说,“吉勒姆先生也去了。我让他留在那里,然后我去排队买票,过了会儿他才从咖啡馆闪出来。这事情做得很妥当,不用担心。她慌了神,我肯定。但没有起疑心。”

“那之后她做了些什么?”史迈利问。

“直接回维多利亚了。我们就由她了。”

有一小会儿大家都没有说话,后来是曼德尔打破僵局的:

“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史迈利眨着眼睛,热切地凝视着曼德尔灰暗的脸。

“订下周四谢里登演出的票。”

他们离开后,他又是孤身一人了。他仍未开始处理不在家时积攒起来的大批信件。布莱克威尔商店的传单和商品目录,肥皂商的账单及常规募捐,冷冻青豆优惠券,橄榄球比赛下注单,还有一些仍旧躺在门厅桌子上未被拆封的私人信函。他把它们带进会客厅,在扶手椅上坐好,然后优先拆阅私人信件。有一封是麦斯顿寄过来的,他带着一种近乎窘迫的心态阅读着。

我亲爱的乔治:

从吉勒姆口中得知你的遭遇,我感到非常难过,希望此时此刻你已经完全康复了。

你应该记得在不幸发生之前,你在一时冲动之下给我写了一封辞职信,而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肯定不会当真的。有时候事情一并压过来,我们看问题的准确度就会下降。但像我们这些资历丰富的老手,乔治,是不会轻易把旧交抛弃的。等你彻底康复后,我希望你能够立刻重新归队,而同时,我们会继续把你视为部门当中的老资格忠诚员工。

史迈利把它放到一边,继而查看下一封。有那么一会儿,他没有认出笔迹;有那么一会儿,他用一种冷淡的眼光扫过瑞士邮票与奢华的酒店信纸。突然,他感到一阵轻微的不适,他的视线模糊了,手指没有足够的力气去拆开信封。她想干什么?要钱的话,他拥有的她全都可以拿走。钱是他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要是耗费在安恩身上能让他高兴,他会那样做的。他已经没有别的东西能给她了——能给的她早已拿走。拿走他的勇气、他的爱情、他的怜悯,快活地用她那小珠宝盒装走;当时间过得缓慢,令人感觉无聊的时候,便间或沐浴着古巴的阳光,抚弄着它们,以度过剩余的午后时光;当在新欢眼前时,或许会炫耀它们;甚至当其他人前前后后给她捎来类似的玩意儿时,会拿来作一番比较。

我亲爱的乔治:

我想给你一个提议,尽管任何绅士似乎都不太可能接受。我想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