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麦斯顿与烛光(第4/4页)

“蛤蟆情人使坏了。”

情况就是如此。但最近他跟麦斯顿交谈时,这种超然的技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实在陷得太深了。当麦斯顿使出第一招的时候,史迈利已然过分厌倦,疲于一决高下了。他假定艾尔萨·芬南杀了自己的丈夫,而且有充分的理由,这样整件事就不再让他发愁,问题也不复存在;怀疑、经验、感觉、常识——但这些对麦斯顿而言都不足以构成事实。文件是事实,部长是事实,内政大臣更是铁打的事实。与政策相左时,军情局是不会为了一名官员的模糊印象而自找麻烦的。

史迈利感觉极度倦怠,身心俱疲。他缓慢地开车回家。晚餐就在外面解决吧。吃点特别的。而现在不过是午餐时间——以前他会乘坐汉萨号,由海路穿过俄罗斯大陆去追寻欧利里尔斯来度过下午。那就到夸格利诺餐厅吃晚饭好了,孤身一人给成功的凶手敬个酒,也许就是敬艾尔萨,感谢她用萨姆·芬南34的生命终结了乔治·史迈利的职业生涯。

他想起得去斯隆街取洗好的衣服,完事后他拐到傍水街,在离自家停车位三座房子的地方找位置停车。他端着洗衣房褐色的纸包下了车,艰难地把车门锁上后,习惯性地绕了个圈,拉了一下另一侧的门把手。小雨还在下着。又有人把车子停在他家外面,这让他很不快。谢天谢地查普尔太太把她卧室的窗给关上了,不然这雨就会……

他突然警觉起来。有什么东西晃到了会客厅。一道光,一抹阴影,一个人形;一定有什么东西,他很确定。这是视觉还是直觉?这会否是谍报专业的潜在技能向自己发出了通告?某些敏锐的感觉与神经,某种幽微的洞察力现在正对他作出警示,而他听从了这些警示。

没有多想,他把钥匙放回外套口袋里,迈上台阶,走到自家前门,然后按下了门铃。

回声尖利地在屋内振荡。沉静了一小会儿,史迈利便能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坚定而自信地冲着门口走来。解开门链的呱啦声,拔掉英格索尔牌门栓的咔哒声过后,大门干净利落地打开了。

史迈利从来没有见过他。高挑,白皙,英俊,大约三十五岁。浅灰色套装,白色衬衣,银色领带——浑然外交官打扮35。德国人或是瑞典人。左手若无其事地插在夹克口袋里。

史迈利带着歉意凝视着他。

“下午好。请问史迈利先生在吗?”

大门最大程度地敞开着。对方做了个短促的停顿。

“在。你要进来不?”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不,谢了。能麻烦你把这转交给他吗?”他把那袋衣服递过去后,再次踏上台阶,朝自己的车子走去。他知道自己仍在被盯着。他启动引擎,拐弯,驶进斯隆广场,没有往自家房子的方向再瞥过一眼。他在斯隆街找到了一个停车位,把车子停好后,迅速在日记本上记下七组号码。这些都是沿着傍水街停靠的车子的牌号。

他应该做什么呢?拦下一个警察?不管那家伙是谁,现在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此外,还有另外一重考虑。他再一次把车子锁好,穿过马路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去。他给苏格兰场拨了个电话,接通特案处,要找督察曼德尔。然而,这位督察向警司汇报完后,已经前往米特查姆,低调地预先享受退休的美好时光了。史迈利扯了大半天谎,总算拿到了他的地址,他再次开车出发,绕经广场的三边后,到达了艾伯特桥。他在一家能俯瞰河道的新酒馆吃了个三明治,喝了一大杯威士忌,一刻钟后,他穿越桥梁,奔赴米特查姆,而雨还在击打着他这辆不显眼的小车子。他很担忧,准确说来,是非常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