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9页)

然而她情不自禁地感到很高兴。她知道他想说却未说出口的话。

她突然想到,如果以前她母亲也能明白父亲渴望说出的那些话——如果她能读懂他的暗示的话——他们四个人的生活可能都会幸福很多。

生平第一次,她发现自己竟慢慢能读懂他人的暗示了。

她父亲开车,因为坐别人的车让他紧张不安。他们家的车是一辆沃尔沃老爷车,保险杠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以前开车时留下的刮痕,后排座位上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他们三个人的东西——橡胶实验室围裙、一大沓期刊、一张写着字母“C”的美工纸海报,还有邦妮的冬大衣。凯特不得不坐到后排座上,因为邦妮抢先蹿上了副驾驶座。车子驶到约克路上的一个红绿灯时猛地一个急刹车,一半的期刊滑落到凯特脚下。走高速的话就会平坦顺畅点,更不用说会快很多了,但她父亲不喜欢和其他车子挤在一条路上开。

“三株杜鹃花只要25美金”,路上经过她常去的园艺市场时她读着外面的招牌,就在一瞬间,她突然希望自己今天是在那里购物,希望这是一个正常的周六上午,她照例忙着各种平淡无奇的琐事。到底还是个晴天,看着路上行人缓慢悠然、恍恍惚惚地走在路边的样子,便知道这天的温度也是再宜人不过了。

她感到肺里快缺氧了。

塞隆舅舅的教堂名叫“科基斯维尔联合教堂”,是一座灰色的石质建筑,最高处矗立着一根小型尖顶——那种简化版的尖顶。教堂就位于约克路后面,那里附近尽是成排的古玩店和寄售店。停车场空荡荡的,只停着塞隆舅舅的那辆黑色雪佛兰。巴蒂斯塔博士把车子倒在它边上,熄了引擎,然后垂下头把额头贴在方向盘上,他每次成功把车子停在一个地方后都会这样。

“还没见着皮奥德尔。”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来说道。

今天上午轮到皮奥特尔负责实验室的例行工作。“看到没?”巴蒂斯塔博士之前这么说,“从今以后我就有个靠得住的女婿了,可以放心地让他来顶替我。”然而,才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想到了好几个细节问题,担心皮奥特尔或许没注意到。他们还没从家里出发时他就问了凯特两次:“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问问情况怎么样了?”不过接着他就自己替她回答了,“不用,没事的。我可不想打扰到他。”这或许不仅是因为他的手机过敏症,也归结于最近他和皮奥特尔关系的变化。他还在为上次的事生着闷气。

他们按照塞隆舅舅先前说的来到教堂后部,敲了敲一扇普普通通的,像是通往某间厨房的木门。门上有块玻璃窗,挂着蓝白方格布的窗帘。片刻之后,方格布被拉开,露出塞隆舅舅那张向外探看的圆脸。见是他们后,他咧嘴一笑,打开了门。他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凯特感动地发现——他真的像对待一件大事般庄重。“新婚快乐!”他对她说。

“谢谢。”

“我才和你姨妈通完电话。我猜她大概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会不会在最后一刻收到邀请,但她表示她打过来只是问问我觉得皮奥德尔会不会不喝香槟。”

“他为什么会不喝香槟?”

“她觉得他可能想喝伏特加。”

凯特耸了耸肩。“至少我不这么觉得。”她说。

“她或许是怕他会把酒杯砸到家里的壁炉上或是怎么的吧。”塞隆舅舅说道。凯特注意到,当塞尔玛姨妈不在场时,塞隆舅舅说起他姐姐时变得肆无忌惮许多。“进来到我办公室坐坐,”他说,“皮奥德尔知道要敲后门吗?”

凯特瞟了父亲一眼。“知道的,我告诉他了。”后者说道。

“我们等他的这会儿可以先看看誓词。我知道我们说好了一切从简,但我想让你看看你做出的是什么样的选择,这样你就知道你们两人的承诺意味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