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8页)

“是的。”凯特说。

她等着听到关键句,但达令夫人放下了便签簿,仿佛她觉得刚才那个就是关键句了。她双手手指相扣,凝视着凯特,脸上带着“就是这样?”的表情。

“我就是这么说的。”凯特补充道。

“艾玛的母亲非常不安,”达令夫人对她说,“她说你让艾玛觉得自己不如别人了。”

“她就是不如别人,”凯特说,“艾玛什么都不会画。她问我真实的想法,我就诚实地回答了她。”

“凯特,”达令夫人说,“这里有太多点值得商榷,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了。”

“有哪里不对吗?我不明白。”

“好吧,你本来可以这样说:‘哦,这个呀,艾玛,我从来没把艺术视为比赛。你们所有人都很有创造力,这让我激动极了!’你还可以说:‘不管你们画什么,所有人都尽了最大努力。’”

凯特试图想象自己这样说话。然而她无法想象。她说:“但艾玛不会在意的。我发誓她不会的。她只说了一句:‘哦,是啊,贾森。’然后就继续自顾自做事了。”

“她要是真不在意,就不会把这事告诉她母亲了。”达令夫人说。

“可能她只是没话找话。”

“孩子们不会‘没话找话’,凯特。”

按照凯特的经验,没话找话恰恰是孩子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但是她说:“好吧,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上周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

对于这一问题,凯特的惯常回答是:“哎呀,可惜你错过了。”然而这次,她把这话咽了下去(练习克制这事有个扫兴之处,就是没人知道你正在练习克制)。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这两天说的那话,”她说,“那甚至都是我和雅米莎父亲那事之前的事了,是在我保证会改过自新以前。我是说,我记得自己做出的保证,并且正在努力改正。我现在表现得非常圆滑,非常有策略。”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达令夫人说。

她看上去将信将疑。但她也没告诉凯特她被炒了。她只是摇了摇头,对凯特说:“就到这里吧。”

凯特回到家时,发现邦妮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她正在煎一块白色的什么东西,电炉的温度高得离谱,整个房子都弥漫着中国餐馆里那种烧过了头的油和酱油的味道。“这是什么?”凯特大声喝道,冲到她前面关小了火。

邦妮往后一退。“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别这么气冲冲的。”她说。她举起铲子,好像那是个苍蝇拍。“这是豆腐?”

“豆腐!”

“我要当素食主义者?”

“你在开玩笑吧!”凯特说。

“在我们国家,每小时就有六十六万无辜的动物为我们而死。”

“你怎么知道的?”

“爱德华告诉我的。”

“爱德华·明茨?”

“他从来不吃长着脸的东西?所以从这周开始,我要你别在我们的肉糜中加任何牛肉。”

“你想吃没有肉的肉糜。”

“这样更健康。你不知道,我们体内积攒了多少毒素。”

“你怎么不去入个什么教派呢?”凯特问她。

“我就知道你不会理解的!”

“哦,去准备餐桌吧。”凯特精疲力竭地说道,然后打开冰箱,拿出那锅肉糜。

邦妮不是一直这样愚蠢的。大概从十二岁那年起,她开始变得喋喋不休。这种改变甚至体现在她的头发上。以前她扎着两条得体大方的辫子,而现在好好的头发却变成了一大簇金色的短波浪卷,如果你站在合适角度的话,还可以透过她的卷发看见日光。她习惯于微启双唇,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她穿的衣服也稚嫩得夸张,腰身高至腋窝以下,非常非常短的裙子裹在大腿边沿。凯特觉得,这些变化都和男孩子们有关——为了吸引男孩子。只是她为什么觉得青春期的男生会着迷于孩子气的打扮呢?尽管显然正是如此,邦妮的追求者多不胜数。在公众场合,她总是双脚撇成内八字走路,而且经常是踮着脚尖的,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尽管这种感觉实在是大错特错。然而私底下,比方此刻在厨房里,她还是以正常姿势走路的。她双手捧着一摞盘子重重地走进餐厅,咣咣地把它们分别放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