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忆往事(第2/7页)

“可怜的父亲!”教士轻声地说。

“他一天天地独自生活着,愈来愈孤独。莫雷尔先生和美塞苔丝常来看他,但他的门总是关着的,虽然我确信他的确在家,但他就是不开门。有一天,他一反常态,竟让美塞苔丝进去了,那可怜的姑娘顾不上她自己的悲伤,竭力劝慰他。他对她说:‘相信我的话吧,我亲爱的女儿,他已经死了,现在不是我们在等他,而是他在等我们。我很快乐,因为我年纪最老,当然可以最先见到他。’再善良的人,也不会老去看那些让人见了就伤心的人。所以老唐太斯最后只剩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不过我时常看到有陌生人到他那儿去,下来的时候,总是遮遮掩掩地挟着一包东西。我能猜到这些包里是什么。他是在一点点地卖掉他所有的东西,以便弄些钱来买吃的东西。最后那可怜的老头终于山穷水尽了。他欠下了三个季度的房租,房东威胁要赶他出去。他便恳求再宽限一个星期,房东同意了。我知道这件事,因为房东离开他的房间以后就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最初的三天,我听到他还是照常地来回踱步,到了第四天,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于是我决心不顾一切地到他那儿去。

门是紧闭着的,我从钥匙孔里望进去,看到他脸色苍白憔悴似乎已病得很重了。我就去告诉了莫雷尔先生,然后又跑到了美塞苔丝那儿。他们两个人立刻就来了,莫雷尔先生还带来了一个医生,医生说是肠胃炎,要他适当地禁食。当时我也在场,我永远忘不了老人在听到这个禁食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个微笑。从那时起,他把门打开了。他这时已有借口可以不再多吃东西,因为是医生嘱咐要他这么做的。”

教士发出了一声呻吟。

“这个故事您很感兴趣,是吗,先生?”卡德鲁斯问道。

“是的,”教士答道,“非常动人。”

“美塞苔丝又来了一次,她发觉他已大大地变样了,因此就比以前更急切地希望能把他带到她自己住的地方去。莫雷尔先生也是这个想法,他很想不顾老人的反对,硬送他去,但老人就是不肯,并且嚎啕大哭起来,于是他们便不敢再坚持了。美塞苔丝就留在他的床边,莫雷尔先生只好走了,走的时候,向她示意他已把钱袋留在了壁炉架上。但老人借口遵从医生的吩咐,不肯吃任何东西。终于绝望和绝食了九天以后,死了,临死的时候他诅咒着那些使他陷于这种悲惨境地的人,并对美塞苔丝说,‘如果你能再看到我的爱德蒙,告诉他我临死还在为他祝福。’”

教士离开椅子,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用颤抖的手紧压着他那干焦的喉咙。“您相信他是死于——”

“饥饿,先生,是饿死的,”卡德鲁斯说。“这一点我敢肯定,就象肯定我们两个人是基督徒一样。”

教士用一只发抖的手拿起了他身边一只半满的水杯,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眼睛发红,脸色苍白,“这事实在太可怕了。”他用一种嘶哑的声音说。

“更可怕的是,先生,这是人为而并非天意。”

“把那些人告诉我,”教士说道,“要知道,”他用一种近乎威胁的口气继续说,“您曾答应过把一切事情都告诉我的。那么告诉我,用绝望杀死了儿子,用饥饿杀死了父亲的这些人究竟是谁?”

“嫉妒他的两个人,先生,一个是为了爱,另外一个是由于野心,是弗尔南多和腾格拉尔。”

“告诉我,这种嫉妒心是怎样表现出来的?”

“他们去告密,说爱德蒙是一个拿破仑党分子。”

“两人之中是哪一个去告密的?真正有罪的是哪一个?”

“两者都是,先生,一个写信,另一个去投入邮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