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夜,禁军左卫大将军亲自带人进了许府。

笙郎跪在仆从中,痛哭流涕,和旁人并无两样。着盔配刀的禁军杀气腾腾,许府上下诸人像是待宰的羔羊,笙郎两指深按唇角,以防露出喜色。他一个卑贱之人,将许江、大将军许淮甚至当朝天子玩弄于掌上,笙郎连忙埋头弓腰,双肩不停的颤抖。挨着他的人发觉,还以为他伤心过度,却不知他是兴奋的。

谋反之罪,许家满门子孙都要处斩,仆婢们反而能逃过一死,或发卖或没为官奴婢,和在许家为奴相比,这两种更苦。所以,仆婢们惊惶无依,哭的伤心欲绝,笙郎却在盘算着脱身以后是拿着无数金银买田置宅,做个安享清闲的富家翁,还是凭着这份功劳谋个官身,说不得将来穿紫着绯。

笙郎畅想着以后的富贵尊荣,双肩颤抖的更厉害,四周哭声忽然止歇,他毫无所觉。仆婢们惊恐的望着扑过来的禁军,哭声噎在嗓子眼,瑟瑟发抖。

背上剧痛,笙郎倒在地上,他慌忙挣扎,踏在他背上的大脚纹丝不动,“笙郎?”

“就是他。”一道充满恨怒的女声喊。

笙郎望过去,看到了许江之妻王氏,她站在余夫人后面,姿态恭顺,而余夫人则坐在软椅上,那位禁军大将军立在她身边,客客气气的。

这是怎么回事?犯臣之妻,还是谋反之罪,堂堂禁军大将军怎么会对她这么客气?许江携子畏罪自杀,坐实了许淮谋反,不应该将余夫人等人下狱吗?

“带走。”

踩着笙郎的禁军重重踏了一脚,笙郎痛呼出声,禁军对他一点不怜惜,粗鲁的拽着胳膊将他五花大绑。

笙郎嘴角挂着血渍,拼命扭头看向毫发无损的余夫人,心里疯狂的叫嚣质问,哪里出了差错?

第二日,禁军左卫大将军进宫请罪,重刑之下,也没有撬开笙郎的嘴,险些让他咬舌自尽,现在这人只剩下一口气,为了吊住他的命,只能暂停用刑,此人定是精心豢养的死士。

“风声传出去。”

许府的消息传不出去,外人只知禁军深夜入许府,旁的一概不知。

“臣遵旨。”

薛府。

薛成坐在池塘边,一阵冷风吹来,树叶落了一地,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入了秋,一日比一日冷,坐在水边吹冷风并不舒适,但他心里焦躁,特意选了这个地方静心。

池塘里养着赤鳞鱼,拖曳着金红的尾巴摇摆,这是薛成的爱物,平日由数十个仆婢精心侍候,哪条受了伤,他都要生气责罚。

一把一把的撒饵料,薛成心神不在鱼上,为了平心静气,仆婢不敢扰他,更不敢让他手边盛饵料的盘子空了。

等寒气愈来愈盛,天色渐渐昏暗,薛成回过神,撑着拐杖起身,看了眼池塘,面色遽变,拐杖摔在地上。

池水上飘了一层翻着肚的赤鳞鱼,这些死掉的赤鳞鱼鱼眼睁着,一池死气,薛成得了风声,本就烦躁,看到这不祥的一幕,更是受了刺激。

一个多月后,一则捷报从西北传来,大将军许淮趁蛮夷骄狂轻敌之机,一举击溃蛮夷大军,斩杀数万人,俘获蛮夷王族数十人。

与这则捷报同时到达御前的,还有韩道辉的密报,监军樊高诬陷大将军许淮,已在阵前斩杀,樊高死前抵死不承认诬告,更不肯供出幕后指使之人。但在樊高军帐搜出数把宝刀,马厩有匹宝驹,宝刀似是出自宫中内库,宝驹比飞龙厩的御马还要神骏,怕是私自截留的贡马。

能截留贡马,取用内库宝刀的人,寥寥无几,幕后指使之人只在这几人之中。

太后已被软禁,且她没有这么大的能耐,皇帝提起朱红御笔在薛成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薛成是先帝遗诏的辅政大臣,在他年幼未能亲政的那些年,私取内库、截留贡马,犹如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