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周记(第2/7页)

吃完饭就睡了。

星期二

早上起来觉得空气很好,昆明人老说他们这儿空气干燥,我从北京来不觉得,再干能干过北京吗?用温泉水洗澡,洗完发觉头发染了一层铜黄,若隐若现,跟韩国人似的,不敢相信,问殷红,他说是硫黄。

早餐咖啡很不靠谱,别的还行,我看了一圈,喝了碗豆浆,主要是凑热闹坐着聊天。我吃早餐纯粹是起哄,闲着也是闲着。我已经长完了,剩下是等死,一点点耗干净,所以已经不需要那么多营养了,每天有一顿晚饭就够。

邱华栋太能吃了,满满两大盘子又是菜又是饭,晚生几年真好,能吃的时候有的吃。像我,1958年生下来,刚断奶就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活活饿了三年。好容易大了,挣着点钱,吃饭不是问题了,又得了痛风,除了奶类和蛋类什么也不能吃,接着又得胆结石,炒鸡蛋也不许吃,活到四十岁又改喝奶了,算来算去中间没踏踏实实吃过几年饭。有一大夫让我戒烟,我说您给我留个念想吧。

昨晚有中央的老师下榻这宾馆,外面有很多警察和“奥迪”。中央的老师走后,外面清静了。

吃完早饭去“民族村”看开村表演,每天都来一遍的,像升旗仪式。

广场很大,种了很多假榕树,水泥浇注的,这就是人工景观的尴尬,什么都能造,树来不及长。仪式开始,很多少数民族少男少女轮番冲上来狂舞,主宾坐在斜对面,他们冲着主宾跳,从我站的这个角度看他们就全是侧着身。那些少女真娇小,她们天天在这献舞一定是拿工资的。据说这儿的少数民族歌舞者向全国各地的“民族村”输送,一些小民族差不多拿这个当专门职业了,不知道这么世世代代跳下去,能不能出像黑人摇摆舞那样改变风气的东西。这个广场上跳的舞没什么希望,大家都挺没心没肺的,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一个欢迎,告诉客人我们很高兴你来。

村里很大,按不同民族安营扎寨,一些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假装在里面过节。我不大看得出这些寨子的区别,要不是每个寨子门口有牌子,说都是一个民族也说得过去。走在路上,看到一组少女慌慌张张跑过去,跑到池边一块空地忙不迭起舞,再看一行戴贵宾胸牌的西装男人鱼贯走来,少女们于是欢乐地拉住他们共舞。

走了一圈走得很累,在一个凉亭坐了一下,裤子粘上了一块口香糖。有人拿了新出的报纸给我看,上面有昨天记者见面写的报道。我昨天说“任何作品都不是完美的,《红楼梦》也一样”,今天报纸登着“我要骂《红楼梦》”。这“娱记”真专业。有个电视台记者问我和“媒体”是不是共谋关系,我说共谋双方要有利益,我现在不打算干什么,用不着媒体。

最后的节目是几头大象和一个台湾山歌男子组合表演,在同一个马戏场里。我接了一个北京的电话,突然有点不高兴,不明白自己不远千里跑来坐在这儿为什么,图新鲜?大象和台湾歌手都不新鲜;图高兴?我一点都不高兴。那就剩让接待方高兴了,人家好心好意请你来,拿宝给你看,你始终兴致勃勃,让看什么看什么,这就主宾尽欢了。

闹了半天,我出来玩,目的是让人家高兴,这么一想我拧巴了。

中午回宾馆吃饭,休息了一会儿。下午本来要去“世博会”,又是游园性质,大家都不想去,改去昆明市内老城区转转。去了一个花卉市场,那帮女的买了一些干花。又去了一个摊贩市场,卖东西的都是河南人。陪同指给我们看,说聂耳家就住在路边一座破破烂烂的楼里。路过一扇孤零零的大门,说当年蔡锷的护国军就是从这门里出发的。还看到一幢古色古香的别墅,说这是当年龙云的公馆,现在当国宾馆。我这么说别以为老城区保存得很完整,不是,这几件老东西都单立在繁华大街上,已经不成气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