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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顺是个敢于直言的人,胡容筝并不真生他的气,她只是为自己而悲哀,倾国倾城的一代佳人,就这样老去了、凋谢了、枯萎了,而并没有一个人为此怜惜?哦不,有的,她还有元怿,那唯一的对她痴情不渝的了不起的男子。

想到这一点,胡容筝心下不由得一阵迷痛。

见胡容筝倚着船舷久久不语,元怿定了定心神,站在她身后说道:“领军将军元叉早就存了异志,难道你一直就没看出来?”

元叉当年虽因擅抢民女为妾,被胡容筝严加斥责,但他毕竟是胡容筝的妹夫,又是当朝亲王之子,很有武干。

自犯事后,他一直小心收敛,屡次在边关立功,胡容筝还未加以封赏,但对元叉的改过从善,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教化之功,此刻听了元怿的说话,胡容筝既有些不快,又很不相信,淡淡答道:“哦?我怎么没看出来?元叉这些年也算小心了。”

见胡容筝竟不相信自己的话,元怿心中又怒又愁。

怒的是他深爱她十年,为她的晋升和把握朝纲鞍前马后效劳多年,痴心不改、忠诚有加,并且两人定情也已两年,她却从不曾对他言听计从。

愁的是元叉异志已萌,必然会在不久后作乱,胡容筝却蒙在鼓里,不肯削夺元叉手中雄厚的兵权,只怕终难遏止元叉。

“容筝,元叉多年来私交大臣,明蓄府兵,拉帮结党,其志不小!”元怿不甘放弃自己的努力,接着劝说道,“你若不早为之断,只怕终被其祸!元叉曾在酒后向来他府上赴宴的大臣们笑着骂道:牝鸡岂能司晨?胡太后怎配听政?总有一天,他会让你将皇权交回给元家,你听听,这话……”

“元怿!”胡容筝打断了他,“醉后之话怎能当真?这些私室之语,何必到处宣扬?我实告诉你,也曾有人在我面前告发你有叛逆之谋,并且送呈了人证和物证。”

“是不是元叉那贼?”一向态度温文尔雅、注重仪表的元怿,也禁不住怒目圆睁,咬牙询问道。

“你休问是谁告发了你。”胡容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扭脸去欣赏西海池上的满天晚霞和一池风荷,叹道,“我总是不信的。且不论你我有今日之情,即使无此私情,我也知道,满朝王公大臣中,论忠心,无人堪与你比。你若有反志,胡容筝母子早已不存,还用等到今天!”

元怿并没有因她的温言抚慰而平静下来,他仰天长叹:“容筝,知我如你,也从不肯相信我的话。你既然知道满朝文武中,元怿最忠,却为什么不细想一想,元叉那贼因何要诬攀我,并能凭空捏造出人证、物证呢?他无非是想先除去我,然后,就好对付失去羽翼的你了!这些年来,我早看出元叉狡诈贪婪、面谀腹诽,是个十恶不赦的小人、奸臣!因之,我屡次压制他的晋封,元叉恨我入骨,所以才会像疯狗一样咬住我不放!容筝,你不能为了怕堵塞言路,就不治元叉的诬陷之罪!”

胡容筝似乎对这番话置若罔闻,临朝专政多年,她早习惯了独断专行、唯我独尊,听不得臣属的半点谏议。今年以来,六十七份言官进的折子,她只批过三本,其他言折,甚至有的连翻都没翻,就被丢在了一边。

“元怿,我累了。”她缓缓地回过脸来,映着此刻满池的红莲碧荷、从西天边拖过来的晚霞,她的容颜现出一种沧桑感人的美,“我已经倦于政事……现在,我已乐于将政权交回到元诩手中。一旦等他年满十八岁,生下皇嗣,能够亲政,我会撤去太极殿上的皇太后座床,在崇训宫永宁寺闭门静修,我想过了,十二年权力之争,宫廷沉浮,令我的心过早变得粗糙、生硬、冷酷、残忍……我希望余生可以在永宁寺毗卢阁闭门读经,忏悔我今生所有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