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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语带讥讽,殿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高肇也没有再作声。

元怿却并没有到此为止,他依然恭恭敬敬地向高肇说道:“高尚书令,小王只求将来万一有个差池时,您老人家能放小王一马,小王就感恩不尽了……”

高肇那张素来阴郁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忍不住发作道:“四王爷,老臣早知你对皇上信用老臣心存腹诽,又何必如此作嘲?有什么话,四王爷尽管当着大臣们向皇上直谏,老臣也只为了尽忠国事,不想却被四王爷误会如此。”

“误会?”元怿的声音十分苍凉,“高尚书令,自从你被皇上从民间找出来、拜为平原郡公那一日起,已经八个年头过去了。八年中,你对国事孜孜不倦,世人有目共睹,都称你为能才。八年中,你的朋党遍布天下,你的府上宾客盈门,你前后扳倒了五个亲王,大魏开国一百多年,还从未听说过一个臣下有如此权势……”

元怿的话,表面是奉承,实质上却是责斥,令高肇心下愤怒。

高肇并不想和元怿在元恪面前争吵,他斜斜地看了一眼镇北将军李平和其他几个门下的党徒,却见他们无一不眼观鼻、鼻观口,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元怿是宗室中最得尊宠、最有权势、最具威信的亲王,没有人真的敢得罪他,连势力熏天的高肇也要让他几分。

“四王爷!”逼不得已,一向以谦谦君子面貌出现在元恪面前的高肇,也只得硬着头皮应战,“四王爷,大魏江山虽然姓元,但一切应以皇上和祖宗社稷为重,王子犯法,也须与庶民同罪,否则法度何在?宗室这些年来奢靡过度、纵行不法,高肇冒死直谏,也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为了元氏天下的安定……”

“哈,高尚书令,你的头发近年来可是每况愈下了!”元怿忽然打断他的话,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高肇半秃的头顶,那稀疏的发髻上,连一枝最短的黄金八宝簪也无法插住了。

高肇没想到他会忽然转移话题,讪讪道:“四王爷休得取笑。”

“取笑?高尚书令,这是上天示警,要你留心啊!”

“老臣不明白四王爷在说什么。”

“高尚书令,小王昔日读《汉书》,上面说王莽是个秃头,历来秃头贼最有野心,王莽也是外戚,和高尚书令身份一样;王莽也喜欢广揽宾客,装出一副礼谦下士的姿态,这也和高尚书令一样;王莽最喜打击宗室,这又和高尚书令一样……高尚书令,你不就是我朝的王莽么?”

“陛下!”高肇本来黯黄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陛下,清河王诬陷老臣,老臣精忠为国,日夜操劳,不得天下人的理解,如今连清河王也面责老臣为王莽!陛下,老臣年齿已长,不宜再居庙堂,恳请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回我的高句丽老家……”

看着高肇涕泪交零的模样,和清河王元怿已经扭曲变形的愤怒的脸,元恪暗叹一声,缓缓说道:“高爱卿,你是朕的肱股大臣,即使被朝野埋怨,也是分君之责,不必再记怀。朕自有处分,你先告退吧。”

精明过人的高肇,连忙趁机抽身离去。

元恪的眼睛又转向了元怿,叹道:“死者已杳,朕也无法令他复生,元愉一生优柔,所以才会有此下场。他的妻儿,和他生前的过失,朕统统不再追究,就令他的妻子李妃和孩子们在冀州居住,由宫中按月发放银钱用度,让那些孩子好好读点书,做个没有爵秩的宗室吧……清河王,你看是否妥当?”

元恪的话,已经是答应免去了元愉妻儿的一应罪责。

元怿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跪在地下,当着满殿大臣谢道:“臣以为陛下的处置极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