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若说我爱慕皇后,皇后信不信?(第4/8页)

人数不算多,连带皇后总共二十九位。品阶高的自矜,就算心里再着急,也表现得谦让有礼。最后今上御笔点在了一位才人眉梢,那些妃嫔就如众星拱月一般,把御座团团围了起来。

秾华心里嗟叹,真难为他了,太后坐镇,他不服也得服。她突然心情大好,自己摘了朵扶桑簪在发间。

持盈过来,含笑扫了御座一眼,“娘子们今天很高兴。”

她唔了声,“都是青春年华的姑娘,心里喜爱慕官家,平时碍于情面不好表达。今天借着过节好亲近,妹妹也去请官家点面靥,和官家多说几句话。”

“官家若有心,自不必我那样赶附。”她落落大方,一切随缘的态度。转头看外面,见内侍领着一个人往这里来了,她指了指,“圣人看,那个大概就是新来的直学士吧!”

秾华顺势望过去,来人穿圆领袍,戴幞头,虽无品级,但举止都雅,正是崔竹筳。多日没看见他了,猛瞧见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一阵欢喜。只是碍于眼下身份拘束,不能出殿去迎接他,便遥遥冲他颔首。崔竹筳见了,抿唇一笑,复随黄门退到偏阁,静待传召。

持盈一脸好奇的模样,“圣人与直学士相熟么?”

她笑了笑,“很熟,他是我的授业恩师。”

持盈啊了声道:“我真是羡慕圣人,进宫后得太后和官家欢心,如今禁庭内又有先生看顾。不像我,出了乌戎后孤零零的,甚可怜。”

秾华随口安慰她几句,然后略抬了抬下颌,示意殿中娘子都已经描完,轮到她了。

持盈过去,施施然对今上道福,毕竟她的身份和其他人不同,今上很和煦,同她低声笑谈了几句。秾华低头品她的麦茶,有点心不在焉。黄门送时菜进来,一盘一盘放在面前食案上,宫廷宴会的点心有隋唐时候的特色,精致灵巧。玉露团、樱桃毕罗、灵沙臛,半透明的皮子里装各色鲜艳的馅料,太美太诱人,反倒不忍下箸了。

她虽端坐着,心思全然不在这里。今上把妃嫔们打发了,最后一个应当是她,结果她无知无觉,不动如山。他也不生气,自提了笔到她面前,她回过神忙要起身,他在她肩头压了下,略弯腰,柔软的狼毫捺在了她眉间。

他替她点花钿,花的心思和别人大不同,两眼灼灼望着,离得又近,那眸子里有千山万水似的。秾华局促起来,他的气息与她相接,习惯了他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忽然间转了风向,简直令她摸不着首尾。

不知要描多久,反正那笔尖勾勾画画,没完没了。她的手指紧紧扣住桌沿,心跳得隆隆的,脸上克制不住地红起来,一直红起来……全落进他眼里。然后愈发尴尬了,又不好意思和他对视,索性把眼睛闭了起来。

她香腮半抬,状似邀吻,今上俯身相就,相距不过一尺。这样叫人想入非非的一幕赫然上演,娘子们都未经人事,彼此交换了眼色,面红耳赤。就连一心盼着他们敦睦的太后也不由难堪,他们小夫妻恩爱固然好,可大庭广众下不知道避讳,岂不有失体统?欲出言制止,想想不合适,描红的主意是她出的,官家执行得一丝不苟,没什么错处;可要是不制止,这满屋子嫔妃看他们蜜里调油,终归难掩凄凉。不临幸也就算了,还往人家心上捅刀,于皇后也没有好处。

所幸今上还算自省,失态也不过一刻,很快便收回笔来。众人都看过去,但见皇后眉心花钿精巧,那种一勾复一绕的匠心,不是她们眉梢潦草的一笔能比拟的。有了对照再看彼此,发现今上把她们的脸当成了朝臣的奏疏,倒挂的一弯新月,像极了随手应付的批对。感觉有些屈辱,又有些心酸,却不得不继续把这幌子顶在脸上。

罢了,人家是皇后,高看一眼也是应当。再瞧贵妃,她的那一撇和她们没什么两样,顿时又煞了大半的性。这宫掖之中毕竟只有一位皇后,元后正妻,岂是她们这些人可比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