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72页)

过了一会儿,大象坐到了一条长凳上,在附近的公园中。他忧伤地打量着行人,饭前的不耐烦。

他出了公园,瞧了瞧手表。目光朝上,很朝上,朝天。

现在!现在:这步行者重复着他新生活的格言,走进了巴恩斯-诺布尔书店,百老汇大道和第66街的街角。

“请问你们有没有带大象图案的明信片?”

电脑后面的年轻人朝他投来一道长久的认真的目光。

“我想没有吧。我没有见过,我想不会有的。”

“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总统的政治符号。难道所有的书商都是反对党吗?”

年轻人变得更饶舌。

“我们同样也没有民主党的驴……我不认为我们会有带大象或驴形象的明信片。但你可以找一找。那边,楼下,左边,有相册,艺术复制品,艺术作品,照片。”

左边,角落后。

彼得小心翼翼地查看一块块油画板,一本本相册,一沓沓明信片,然后……找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红色的天空,两头象向前走着,野外,一头走向另一头,背上有沉重的负担。长长的腿,又长又细,从天上一直伸到地面。达利。

他走出了书店,手里拿着明信片,抬头朝向天,然后……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面前站了一个陌生人,朝他伸出一只又小又白的手。

詹姆斯·库尔蒂斯。

白天黯淡下去。彼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是一杯。他不开灯,附近停车场的灯光已经足够。他倒在扶手椅中,又转到了沙发上,真正醒了过来。桌子上,堆放着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的邮件。信件、广告、杂志、报纸、明信片。Junk mail[1]。他把整整一大堆东西都推到桌子边上。现在变成了过去:昨天上午,1079邮箱,去火车站的出租车,河流,火车,宾州车站的拥挤,图书馆,隐藏着露的科齐诊所,医生,惯常的侮辱。达利天空,达利大象。制片人库尔蒂斯。列奥瓦,巴贝尔[2]的奥德萨的好心人。

他站起来,走向衣帽架,在他的上衣兜里找到了詹姆斯·库尔蒂斯烫金的名片,把它扔到那一大堆邮件上。说是过去又没有过去的这一天的证明。

火车站,列车,原始之水,小小的终点站,另一辆出租车。不再是列奥瓦·波尔坦斯基,而是红帽子,杰里。左肩膀颤抖,病态的嘶嘶漏风音。挥之不去的词语。九块半美元!假如你没有钱,就给我乖乖闭嘴,直到下车,至少,彼得·加什帕尔这个惊诧的人教育了他。他请司机等一下,他过一分钟就把钱带来。一分钟,两分钟,掏一下兜的时间,裤子兜,上衣兜,衬衣兜,解渴的梨就忘在那里了。最终他凑齐了十四美元。司机应得十二。还剩下两美元。两张新美元加两张旧美元就等于四美元,四个四分之一硬币就得一个美元整。

然后,夜晚,睡眠,夜间的骚动。黎明又来到,大象又醒来,没怎么准备好迎接纷繁细碎的白天。

最近他在一张报纸上读到,马戏团的大象奥利佛总是很难记住节目的表演内容。一天晚上,它迷迷瞪瞪地离开了马戏场。驯兽员准备惩罚它,却在幕后发现了一次比它演砸了的节目强过许多的表演:筋疲力尽的奥利佛四条腿再也站不住,轰然倒地,在地上喘气,直喘得让你心灵融化。眼泪哗哗地从它多皱纹的灰脸上流下。彼得不知所措,瞧着镜子中的它。

新的一天,新的一星期,在达利的穹顶下,马戏团的艺术家。

从现在起到那时,我们将读一本书,一本杂志,一封信。一年来,一切全都堆在那里,从他浸泡在这个森林学院以来:书本,学生、教授、行政部门的信,教育学杂志,政治呼吁,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广告。塔拉的信。他没忘记把它放在哪里了,这,他没有忘记。任何形式的指控都值得保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