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看到了吗?现在他们只会给我们弄来这种洗碗工。你从哪来的,蠢货?我猜是从查瑞顿来的吧?”(那里有一家大型精神病院。)

“我从英国来的。”我回答。

“我早该猜到。那么,亲爱的英国先生,要我提醒你你是个婊子养的吗?还有,现在——滚去那张台子那儿,那是你该待的地方。”

每次去厨房我都会受到这种待遇,因为我总是犯错误;他们觉得我应该知道怎么干活,因此我常挨骂。出于好奇,我数着自己一天被骂成是鲭鱼的次数,结果是三十九次。

到了四点半,意大利人告诉我可以歇歇,但不够时间出去闲逛,因为五点又要开工。我去厕所抽了支烟;这里严禁吸烟,鲍里斯警告我说只能在厕所抽烟。然后我一直工作到九点一刻,侍应探头进来告诉我,不用洗剩下的盘子。令我惊讶的是,在叫了我一整天蠢猪、鲭鱼之类的东西后,他突然变得很友好。我明白了,那些咒骂只是一种试探。“可以了,小伙子,”那个侍应说。“你不算机灵,但干得还不错。上来吃晚饭吧。酒店允许我们每人喝两升酒,我又偷了一瓶。我们要好好喝一顿。”

我们大吃了一通,吃的是高级员工的剩饭。侍应变得温和起来,给我讲他的风流韵事,说自己如何在意大利刺伤了两个男人,还有他怎么逃兵役的。了解他之后你就会发现,他人很不错,不知为何,他让我想起本韦努托·切利尼[1]。我很累,满身是汗,但吃了一天饱饭之后我如获新生。工作并不难,我觉得蛮适合我。不过我不确定还会不会继续雇我,因为我只是个干了一天的“临时工”,只挣二十五法郎。门房板着脸数出钱,留出五十生丁说是保险费(后来我发现这是骗人的)。然后他走出过道,让我脱下外衣,仔细搜我身,检查我有没有偷吃的。接着人事经理来跟我说话。和那个侍应一样,他见我愿意干活,态度也变得好起来。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给你一份固定工作,”他说。“侍应领班说他很乐意骂骂英国人。你能签一个月的合同吗?”

终于有工作了,我本来准备立马答应。可我想起了那家俄国餐厅,它还有两周就要开张了。答应工作一个月却中途离开似乎不太厚道。我说我很快会有另一份工作——能不能签半个月?人事经理耸了耸肩,说酒店只按月雇工。显然我错失了得到这份工作的机会。

按照约定,鲍里斯在里沃利路的拱廊等我。我跟他讲了发生的事情,他非常生气。自打我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把仪态抛到了脑后,大骂我是个白痴。

“白痴!绝对是白痴!我给你找了个工作,结果你下一秒就不干了,这算什么?你怎么会这么笨,说还有别的餐馆?你应该答应干一个月。”

“告诉他们我可能会离开,这样显得比较诚实。”我反对道。

“诚实!诚实!谁听说过诚实的洗碗工?我的朋友,”他突然抓住我的领口,真诚地说道,“我的朋友,你在这儿干了一整天。你看到了在酒店工作是什么样。你觉得洗碗工配有荣誉感吗?”

“不,大概不配。”

“那好,赶快回去告诉人事经理,你可以工作一个月。就说你要推掉另一份工作。然后,等到我们的餐厅开张了,我们直接走就是了。”

“但如果我毁约,工钱怎么办?”

见我如此愚蠢,鲍里斯在人行道上砰砰地敲着手杖,大叫起来:“要他们每天付你工钱,这样一个苏都不会少。你觉得他们会因为一个洗碗工毁约就去告他吗?洗碗工低贱得都不值得去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