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页)

“那么咱们现在就出去找工作吧。”

“现在,我的朋友。我们不会饿死的,别害怕。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有无数次比现在还惨呢。坚持就是胜利。记住福煦的格言:‘进攻!进攻!再进攻!’”

直到中午鲍里斯才决定起床。他只剩下一套衣服,包括一件衬衫,一条衣领加领带,一双快要穿坏的鞋子,还有一对满是洞的袜子。他还有一件大衣,等到危急关头才会当掉。他有个衣箱,虽然是价值二十法郎的可怜兮兮的纸壳箱,但却十分重要,因为旅馆老板相信那里面都是衣服,否则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事实上里面装的是奖章和照片,各种杂碎东西,还有一大捆情书。尽管如此,鲍里斯还是能打扮得很潇洒。他刮胡子时不用肥皂水,靠一把使了两个月的破刀片,领带打得看不出上面有破洞,鞋底小心用报纸垫好。最后,穿戴整齐后,他就拿出墨水瓶,把从袜子洞里露出来的脚踝皮肤涂黑。等到一切就绪,你绝不会想到他最近睡在塞纳河桥下。

我们来到里沃利街的一家小咖啡馆,那是个知名的餐厅经理跟雇工见面的地方。它后面有一个阴暗、洞穴般的小房间,各种酒店工作者都坐在那里:衣着光鲜的年轻侍应,别人衣着没那么光鲜而明显饥肠辘辘,满面红光的胖厨子,油滑的洗盘工,衰老颓垮的擦洗女工。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杯没动过的咖啡。事实上那地方是个职业介绍所,饮料钱算是老板的佣金。有时,一个体格结实、看似重要的人——显然是个饭店老板——走进来跟酒保说话,酒保就会从咖啡馆后面叫出一个人。但是他从来没叫过鲍里斯和我,两小时之后我们离开了,按照惯例,买一杯饮料只能坐两小时。后来我们知道了窍门,就是必须贿赂酒保,不过为时已晚,如果你能给他二十法郎,他一般就会给你安排个事儿做。

我们去了斯克莱伯饭店,在人行道上等了一个小时,希望经理能出来,但他没有。然后我们拖着身子来到商业街,结果发现那家正装修的新餐厅大门紧闭,老板也不在。天色已晚,我们在人行道上走了十四公里,精疲力尽,结果只能花了一个半法郎坐地铁回家。走路对鲍里斯的瘸腿是种巨大的折磨,随着天色渐暗,他的乐观主义精神渐渐被消磨干净。在意大利广场下地铁时他已经绝望了。他开始说浪费精力找工作没用——除了犯罪别无他法。

“抢劫比挨饿好,我的朋友。我一直这么盘算。一个有钱的美国胖子——在蒙帕纳斯的某个阴暗角落——用袜子包一块鹅卵石——砰!翻空他的口袋然后逃跑。这是可行的,你不觉得吗?我可不怕——别忘了我当过兵。”

他最后还是决定不这么做,因为我们都是外国人,容易被认出来。

回到我的房间,我们又花了一个半法郎买面包和巧克力。鲍里斯吞下他的那一份,立刻又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活跃了起来,食物对他身体的影响就像鸡尾酒一样快。他拿出铅笔,开始列出那些有可能给我们活儿干的人。他说有几十个这样的人。

“明天我们就会有事做了,我的朋友,我打心底里知道。要时来运转了。再说,我们都有头脑——有头脑的人不会挨饿。”

“有头脑的人就了不起!有脑子干啥都能挣钱。我原来有个波兰朋友,真是个天才,你知道他是怎么干的?他会买个金戒指拿去当铺换十五法郎。然后——你知道店员写当票有多粗心——他在店员写的‘金质’前面加上‘镶钻石’,再把‘十五’改成‘一万五’。漂亮,对吧?你看,这样他拿当票去抵押,就借到了一万法郎。这就是我说的有头脑……”

后来整个晚上,鲍里斯都满怀希望,谈论着我们一起在尼斯或比亚里茨做侍应,住漂亮的房间,有足够的钱找情人。他累得没法再走三公里回旅店,当晚就拿大衣包住鞋子当枕头,睡在我房间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