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北方(第2/5页)

我暗暗对自己说,这次肯定能够做到了。不为任何人,只为给自己一个交代。

如今,我知道我做到了,可我也知道不够好,我还知道我将继续在北方游走下去。

关于行走

2011年年底,我从呼伦贝尔回佳木斯,夜晚的火车,没人送我。呼伦贝尔的天气很冷,我拖着行李的手冻得生疼。火车站正在重新修建,连个候车室都没有,我站在月台上抽了一根烟,冷得想骂人。

上车后我的位置在下铺,虽已是深夜但又睡不着,就坐在床边听音乐,听的也是陈升和左小祖咒合唱的《加格达奇的夜车》,歌曲里两个人反复地吟唱一句歌词:“加格达奇的夜车,载着我心爱的人,慢慢地走开,而尽管那个时节的北方,才刚刚铺上糖粉末一样的霜……”我的心就慢慢地静下来,火车在一个小站停靠,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一排低矮的平房,雪却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从结了冰花的窗子看出去,像是一幅冰冻住的风景,我的心底升起异样的惆怅。

2012年我辞去了工作,为了写《跟我去北方》开始断断续续地出行,一个人,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背包左右肩膀的带子总是调不齐,老觉得一高一低的。

我买了一张地图挂在书桌前,每次出发之前都要盯着地图研究很久,我专挑一些偏远的地方,下了火车还要坐很久汽车的那种,决定好了之后便到网上查车次,第二天就出发。

我有时也会走得比较随性一些,比如半夜里突然决定出行,简单收拾一下背包就出门,直接去深夜的车站,坐上最先开来的一班车,能到哪里就完全看天意了。但还好,那些深夜的车辆并没能把我带出北方,有时在车里昏昏睡了很久,睁开眼睛,还是那一片我熟悉的风景,下了车也仍旧满是乡音。

北方有很多闭塞的地方,有的地方甚至一天只通一次班车,我去过的一个地方,离最近的县城也要六个小时的车程。那辆班车很破旧,破旧到窗子都关不严,开出城市便是一路的乡间小路,扬起的灰尘直接灌满了车厢,我庆幸还好不是冬天,否则得多冷啊!

车子在县城是满的,过一个小村子下几个人,车子开到一半车厢里突然弥漫起酒气,是很烈的白酒。停车一看原来是行李箱里装的一大桶白酒洒了,进城进货的老板娘不干了,和司机发生了争执,吵了一路也没能解决问题,老板娘说她半年才进一桶白酒,洒光了村里人喝什么。司机说这不是他的责任,谁让老板娘不把盖子盖紧,再说老板娘又没给白酒买票。老板娘很泼辣,叉着腰骂人,司机也很厉害,和她对骂,一车厢的人当看笑话似的看热闹,谁也不插嘴。

后来车子又叮叮咣咣地开了起来,很多人用领口捂住了鼻子,我想还好我喜欢喝酒有点酒量,否则早就被这浓烈的酒气熏醉了。

老板娘的村子到了,老板娘的男人在路口接她,又和司机吵了一阵,最后司机赔了点钱算是完结,上车后还骂骂咧咧地诅咒老板娘,还说下次再也不拉她了,就算拉她也不给她捎货。

可能是司机有了脾气,接下来的路车子一直很颠簸,我靠在车窗上看窗外的田野,一整片到天边,辽阔得都有些怀疑这儿真的有人在管理么?那要如何管理?那些生活在如此偏远地方的人们,要靠什么打发这漫长的人生与空旷的孤独呢?

我发现自己在旅途中渐渐地有了些变化,从前只是关注自己的感受与情绪,现在开始思考其他的了,思考所看到的一切以及一切与之有关联的事物,思考他人的活法,思考生命的开始与结束,命运的颠簸与跌宕以及作为人活在这个世界的意识形态,简单点说就是存在的意义。

比如,冰川上的一滴水落下来,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江河改变大地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