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2/6页)

“也是哈,谁会去做这么没屁眼儿的事?除非是脑壳冒包了!再说,乱葬岗离这儿少说也有两三里地远,谁的叫唤声有这么大?”

“所以我就怀疑是不是要出啥子事情了嘛!”权泽川说。

“能出啥子事情?不就是一只狼叫唤的事情吗?再说,万一不是狼呢?就一条野狗呢?”包成贵仍旧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权泽川这时却说:“既然你书记都这么说了,我还有啥好担心的呢?”边说边转身就要离开。

包成贵这时却叫住权泽川:“权三爷……”

“你叫我啥?”权泽川一下子站住了。

这可是包成贵破天荒头一回叫他“权三爷”。权三爷这个响亮的名号已经好久没人敢叫了。这乍一听起来,就好像不是在叫他权泽川似的。

“权三爷,是这个样子的。我现在就给你分派一个任务,一会儿吃过早饭,你到那片乱葬岗看看,是不是有狼的蛛丝马迹。看完回来向我汇报。”

权泽川没想到包成贵会给他来这么一出。看来这小子的坏还真是从骨头缝儿里长出来的。

权泽川本来想说不去的,但是凭他对包成贵的了解,以及他现在受监督管制的“四类分子”成分,他是没有资格说“不”字的。于是,他想也没多想就说:“行!你书记吩咐的事情,我去做就是了。”说完双手笼进棉袄的袖口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吃了哑巴亏的权泽川回家呼呼地喘了好一阵闷气,然后从门后抓过那根青

木做的顶门杠,扛上肩头就朝乱葬岗走。

路过包家院子,小字辈的都没和他打招呼,倒是同辈人的包嘉康朝他问:“泽川,背根顶门杠是要去做啥子?”

“打狼!”权泽川气咻咻地说。

“打狼?哪儿来的狼?”

“昨晚上你耳朵遭球日聋啦?叫了一晚上,你没听见?”权泽川的暴脾气越来越有些失控了。

“就你一个人去啊?”对方并不计较权泽川暴躁的话,而是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了。

“你们包家的书记吩咐的,我敢不去哦?”权泽川说。

对方就不再多问了,只是补充了一句:“泽川,你可真得小心点儿。昨晚上那东西叫得还真邪性,整得我一晚上都没有睡落觉。”

“我这条贱命扔哪儿不是扔?用不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权泽川硬邦邦地回了包嘉康一句,顺着院子里的那条泥泞巷子就朝乱葬岗走去了。

半道上,权泽川原本打算去找捡金匠王朝唐结个伴儿、壮壮胆的,可是为了避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捡金匠王朝唐现在的光景也不好过。

王朝唐自小读过私塾,又跟着一个道士学了阴阳八卦,在当地很有一些名气。四邻八乡有个婚丧嫁娶的事情,都得找他择日选期,甚至小孩子半夜哭闹,也要找他写个帖子张贴在桥头路尾,让过路的人顺便念念,这样小孩子也就不哭不闹了,据说还灵验得很。

特别是遇上捡金这档子事,就更是非王朝唐莫属了。所以,王朝唐又有个名号叫捡金匠。

可是遇上现时这般光景,王朝唐也成了被批斗的对象,罪名是封建社会的残渣余孽。

同病相怜,像权泽川和王朝唐这类人是最能体会彼此的难处了。于是权泽川横下一条心,径直一个人朝着那片乱葬岗走去。

权泽川扛着顶门杠来到上河坝的那片乱葬岗。乱葬岗里大小坟头密密麻麻地堆了个满,一人高的蒿草在冬天凛冽的寒风里萧瑟战栗,但却越加显得密不透风地厚实。

按说上河坝村的人每家每户都是缺柴火烧的,特别是冬天,柴火就更是显得稀缺。每家每户的竹林盘里哪怕掉下一片竹叶子,也会被捡回家去当柴火烧。偏偏这乱葬岗里的蒿草灌木却从来没有人敢砍回家去生火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