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2/4页)

在我所说的那天晚上,卡利京家的年轻人(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是莲诺奇卡的未婚夫,他也只有二十四岁)正在玩一种相当简单的游戏,不过,从他们友好的哈哈大笑声中可以听出,对于他们来说,这游戏是很有趣的:他们在各个房间里跑来跑去,互相追逐;那两条狗也在奔跑,吠叫,挂在各个窗前笼子里的几只金丝雀也争先恐后,竞展歌喉,用它们嘹亮、狂热的啁啾声来增强满屋子里的喧闹声。就在这震耳欲聋、吵吵闹闹、玩得最起劲的时候,一辆溅满泥污的四轮马车驶抵大门口前,一个约摸四十五岁、穿一身旅行服装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十分惊讶地站住了。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用关切的目光把这幢房子打量了一番,然后从便门走进院子,慢慢地走上台阶。前厅里没有任何人迎接他;可是大厅的门很快敞开了——从里面跑出了满脸通红的舒罗奇卡,转瞬间,紧跟着她,又高声叫喊着跑出一群年轻人来。他们看到一个陌生人,都突然站住,不作声了;不过那些注视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睛,目光仍然是亲切的,那些精力充沛的脸上,笑容也没有收敛。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的儿子走到客人面前,彬彬有礼地问他有什么事。

“我是拉夫烈茨基,”客人说。

回答他的是一阵友好的欢呼声——这倒不是因为这些年轻人对这位来自远方、几乎已被忘却的亲戚的到来感到非常高兴,而只不过是因为,一有合适的机会,他们随时都会高声叫喊,喜不自胜。拉夫烈茨基立刻被他们包围起来:莲诺奇卡作为一个早就认识他的熟人,首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让他相信,只要再稍过一会儿,她准会认出他来,接着把其余的人一一介绍给他,对每一个人都是叫他的小名,就连自己的未婚夫也不例外。这一群人穿过餐厅,走进了客厅。这两间屋里的墙纸已经换了样,不过旧家具都保存了下来;拉夫烈茨基认出了那架钢琴;就连窗旁的绣花架也是当年的旧物,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上——而且架子上那幅尚未完成的刺绣,也几乎和八年前一样。请他坐在一把舒适的安乐椅上;大家都彬彬有礼地在他周围坐下。询问,叹息,叙述,争先恐后,接连不断。

“我们有很久没见到您了,”莲诺奇卡天真地说,“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也好久没见了。”

“那还用说!”她哥哥急忙接住话茬说,“我把你带到彼得堡去了,费奥多尔-伊万内奇却一直住在乡下。”

“是啊,从那时候起,妈妈也去世了。”

“还有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舒罗奇卡说。

“还有娜斯塔西娅-卡尔波芙娜,”莲诺奇卡说,“还有麦歇列姆……”

“怎么?列姆也死了吗?”拉夫烈茨基问。

“是的,”年轻的卡利京回答,“他从这儿到敖德萨去了;

据说,有人把他骗到了那里;他就是在那里去世的。”

“您是不是知道,他去世后留下音乐作品没有?”

“不知道;未必有吧。”

大家都不说话了,互相对视了一下。愁云突然笼罩了所有年轻人的脸。

“水手倒还活着呢,”莲诺奇卡突然说。

“格杰昂诺夫斯基也还活着,”她哥哥补上一句。

一提起格杰昂诺夫斯基的名字,一下子爆发出一阵不约而同的哄笑。

“是啊,他活着,而且照样在说谎,”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的儿子接着说,“请您想象一下看,就是这个淘气鬼(他指指自己的小姨子,那个贵族女子中学的学生)昨天往他的鼻烟壶里撒了些辣椒粉。”

“他打喷嚏打得多厉害啊!”莲诺奇卡激动地高声

说,——抑制不住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不久前我们得到了莉莎的一些消息,”年轻的卡利京说,——大家又都静了下来,“她还好,现在她的健康状况已经在渐渐好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