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对你说什么?[113](第2/5页)

“这个年轻人在意大利要走的路可长着呢。”我跟盖伊说。

“得了吧,”盖伊说,“他跟咱们走了二十公里啦。”

斯培西亚就餐记

我们开进斯培西亚找个地方吃饭。街道宽阔,房屋轩敞,都是黄的。我们顺着电车轨道开进市中心。屋墙上都刷着墨索里尼瞪着眼珠的画像,还有手写的Vivas[116]这字,两个黑漆的V字墨迹沿墙一路往下滴。小路通往海港。天气晴朗,人们全出来过星期日。铺石路面洒过水,尘土地面上一片片湿迹。我们紧靠着街沿开车,避开电车。

“咱们到那儿简单吃一顿吧。”盖伊说。

我们在两家饭店的招牌对面停车。我们站在街对面,我正在买报。两家饭店并排挨着。有一家店门口站着个女人冲我们笑着,我们就过了马路进去。

里面黑沉沉,店堂后面一张桌旁坐着三个姑娘和一个老太婆。我们对面一张桌旁坐着一个水手。他坐在那儿不吃不喝。再往后一张桌子有个穿套蓝衣服的青年在写字。他的头发晶光油亮,衣冠楚楚,仪表堂堂。

亮光照进门口,照进橱窗,那儿有个玻璃柜,里面陈列着蔬菜、水果、牛排和猪排。一个姑娘上来请我们点菜,另一个姑娘就站在门口。我们注意到她的家常便服里什么也不穿。我们看菜单时请我们点菜的那姑娘就伸出胳臂搂住盖伊的脖子。店里一共有三个姑娘,大家轮流去站在门口。店堂后面桌旁那个老太婆跟她们说话,她们才重新坐下陪着她。

店堂里面只有通到厨房里的一道门。门口挂着门帘。请我们点菜的那姑娘端了通心面从厨房里进来。她把通心面放在桌上,还带来一瓶红酒,然后在桌边坐下。

“得,”我跟盖伊说,“你要找个地方简单吃一顿。”

“这事不简单了。复杂了。”

“你们说什么?”那姑娘问,“你们是德国人吗?”

“南德人,”我说,“南德人是和善可亲的人。”

“不明白。”她说。

“这地方究竟怎么搞的?”盖伊问,“我非得让她胳臂搂住我脖子不可吗?”

“那可不,”我说,“墨索里尼不是取缔妓院了吗?这是家饭店。”

那姑娘穿件连衣裙。她探过身去靠着桌子,双手抱胸,面带笑容。她半边脸的笑容好看,半边脸的笑容不好看,她就把半边好看的笑容冲着我们。不知怎的,正如温热的蜡会变得柔润一样,她半边鼻子也变得柔润了,那半边好看的笑容也就魅力倍增。话虽这么说,她的鼻子看上去并不像温热的蜡,而是非常冷峻、坚定,只是略见柔润而已。“你喜欢我吗?”她问盖伊。

“他很喜欢你,”我说,“可是他说不来意大利话。”

“我会说德国话[117]。”她说,一边捋捋盖伊的头发。

“用你的本国话跟这女人说说吧,盖伊。”

“你们从哪儿来?”女人问。

“波茨坦。”

“你们现在要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在斯培西亚这块宝地吗?”我问。

“跟她说咱们一定得走,”盖伊说,“跟她说咱们病重,身边又没钱。”

“我朋友生性厌恶女人,”我说,“是个厌恶女人的老派德国人。”

“跟他说我爱他。”

我跟他说了。

“闭上你的嘴,咱们离开这儿好不好?”盖伊说。这女人另一条胳臂也搂住他脖子了。“跟他说他是我的。”她说。我跟他说了。

“你让咱们离开这儿好不好?”

“你们吵架了,”女人说,“你们并不互爱。”

“我们是德国人,”我自傲地说,“老派的南德人。”

“跟他说他是个俊小子。”女人说。盖伊三十八岁了,对自己被当成一个法国的流动推销员倒也有几分得意。“你是个俊小子。”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