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捕季节(第2/3页)

“不知他上哪儿去了。”他拿着那杯酒,回进小吃室里说。

“他要一夸特酒。”太太说。

“一夸特要多少钱?”年轻先生问那姑娘。

“白的吗?一里拉。”

“不,马沙拉。把这两杯也倒进去。”他说,一边把自己这杯和倒给佩多齐那杯都交给她。她用个漏斗量满一夸特酒。“弄个瓶子带着走。”年轻先生说。

她去找个瓶子。她真觉得好笑极了。

“真抱歉,让你心里这么不好受,小不点儿,”他说,“真抱歉,刚才吃饭时我那样说话。同样的事,咱们俩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不同。”

“没什么关系,”她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太冷了吧?”他问,“你能再穿上件毛衣就好了。”

“我穿上三件毛衣了。”

那姑娘拿了个细长的棕色酒瓶进来,把马沙拉倒了进去。年轻先生又付了五里拉。他们出了门。那姑娘觉得好笑。佩多齐正在背风那头走来走去,手里拿着钓竿。

“快走,”他说,“我来拿钓竿。人家看见钓竿有什么关系?没什么人会找咱们麻烦的。科蒂那[94]没人会找我麻烦。我认识村政府里的人。我当过兵。这城里的人个个都喜欢我。我卖青蛙。要是禁止钓鱼怎么办?没什么事。没事。没麻烦。说真的,大鳟鱼。好多好多呢。”

他们下山朝河那边走去。城市落在他们后面了。太阳隐没了,又下起小雨了。“瞧,”他们路过一所房子,佩多齐指指门口一个姑娘说,“我的女儿。”

“他的医生[95],”那位太太说,“他有必要指给咱们看他的医生吗?”

“他说是他的女儿。”年轻先生说。

佩多齐手一指,那姑娘就进屋了。

他们下了山,走过田野,然后拐弯沿着沙滩走。佩多齐拼命挤眉弄眼,自作聪明地咭咭呱呱说着话。他们三个并肩走路时,那位太太屏住气,迎风走着。他有一回还用手拐儿捅捅她肋骨。他有时候用丹比佐方言说话,有时候用蒂罗尔[96]人的德国方言说话。他拿不准这对年轻夫妇最听得懂哪种话,所以他两种话都说。不过听到那位先生连声说是[97],佩多齐就决定完全说蒂罗尔话了。那位年轻先生和太太什么都听不懂。

“城里人个个都看见咱们拿着钓竿走过。咱们现在大概给禁捕警察盯上了。咱们别惹上这麻烦就好了。这个混账的老糊涂也喝得烂醉。”

“你当然没胆量干脆就此回去的,”那位太太说,“你当然只好干下去啦。”

“你干吗不回去啊?回去啊,小不点儿。”

“我要跟你在一起。要是你坐牢,倒不如两个人一起坐呢。”

他们陡然朝下折向河滩,佩多齐站着,他的上衣迎风飘动,他对着河指手画脚。河水混浊泛黄。右边有个垃圾堆。

“用意大利话跟我说。”年轻先生说。

“半小时。至少半小时[98]。”

“他说至少还要走半个小时。回去吧,小不点儿。不管怎么说,在这风口里,你会受凉的。今天天气坏,反正咱们也找不到什么乐趣。”

“那好吧。”她说着就爬上草滩了。

佩多齐在山下河畔,但等她翻过山脊,走得几乎看不见人影,他才注意到她不在了。“太太[99]!”他大声叫道,“太太!小姐[100]!你别走。”

她继续翻过山脊。

“她走了!”佩多齐说。他吃了一惊。

他解下扣住几截钓鱼竿的橡皮圈,动手把钓竿连接起来。

“你不是说还要走半小时吗?”

“哦,是啊。再走半小时固然好。这儿也好。”

“真的?”

“当然。这儿好,那儿也好。”

这位年轻先生在河滩上坐下,连接起一支钓竿,安上了卷轴,把钓丝穿过导线。他感到不自在,生怕鱼场看守或民防团随时会从城里跑到河滩来。他看得见城里的房屋和矗立在山丘边上的钟楼。他打开蚊钩轴箱。佩多齐弯着腰,把扁平粗硬的拇指和食指抠进去,再把弄湿的蚊钩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