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哥伦布(第2/4页)

我自己至今不能相信,我曾经那么纯洁。

我想,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我们一定都怀疑过彼此是否存在生理缺陷或是心理障碍。但是,事过多年我隐约感到,那时我们持手相看的其实是我们自己,我们这种对自己的眷恋、溺爱在之后很长时间内给自己以及专好我们这口的善良的人们造成了无尽的麻烦。世界的构成也应该象物质的构成一样,可以进行逐级的解析。我感觉,我和我的初恋象是隔着厚重玻璃屏障的两个世界,可以互相眺望,但是无法进入。如果换一种姿势或许更适合我们的交流,不是持手相看,而是脚板对脚板,或者口唇对口唇,或者阴茎对阴户。各种禀赋异常的人物和各种宗教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曾经秘而不宣地进行过各种严格的试验,研究天、地、人、神、空间、时间之间交流的终极形式,结论是没有通用的规则。

我呆在无人的宿舍,在老柴的“悲怆”声中点燃第三支希尔顿香烟,她送我的这盘磁带是进口货,尽管是金属带,我已经快把它听烂了,我决定我将来的婚礼和葬礼都用“悲怆”做为背景音乐。父母如果不干,我就说不用“悲怆”我就不行房,即使行房也会不举。不用“悲怆”就不瞑目,哪个子孙违背我的遗愿,我就在地下咒他们爱上一个象我或是我的初恋一样的人,一辈子怕上西楼、怕听啼鹃。

“又对月伤心呢?”辛荑进来,一手一把烤羊肉串,一手一瓶燕京啤酒,一身羊屁股味。

“想你哪。”

“教你一个不烦的办法吧?”

我没理他,我知道他会自问自答的,直到他吃完手里那把羊肉串。

“多喝水,多多喝水。”辛荑开了一瓶啤酒,一嘴把一整串的羊肉扫进嘴里。

“多喝水,饮食有节,起居有度,百分之九十的生理疾病都会好的。一周保证性交三次,百分之九十的心理疾病都会好的。不新鲜,我懂。”

“下边你就没听过了。多多喝水,三天不许撒尿,什么烦恼都忘了。三天之后,上一趟厕所,抖一抖,好愉快呀。幸福是多么容易获得呀。“

“以后我每回小便都先看你一眼,让你知道什么是满怀尿意。”

春雨不断。缠绵如愁。

我坐在人体解剖室外的汉白玉台阶上,院子里连翘嫩黄,玉兰润白。

这所医学院年代久远,名声显赫。一部校史便是大半部中国的现代医学史。我坐的台阶下,一块石牌,铭文清晰:民国七年建。

它的原址是个王府。院子四合中矩,三面房,一面门,中间是内圆外方的青砖院子。三面的房子青琉璃铺顶,飞檐吊角,飞檐上小兽狰狞,仙人清秀。

我从怀里掏出一小瓶GIN酒,呷一口,松枝的清香。我想,李商隐的“留得残荷听雨声”和戴望舒的《雨巷》就产生在这种天气,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容易产生性幻觉,想象一个长发长裙的姑娘就坐在距离自己半尺外的台阶上,一句话也不说,眼睛雾蒙蒙地看着远处,远处什么也没有。她就这样陪着你,帮你化解那些表达不出来的思想,偶尔叹一口气,这样就好。

喝的酒是洋货,标签上全是外文。酒是哥哥给的。哥哥是干旅游的,专门从事坑害外国友人和港澳台胞的勾当。他常住酒店,我用的香波、浴液、牙膏、牙刷、浴巾、鞋刷分别来自不同的星级酒店。幸好我不是女生,否则一定会被同屋认为勤工俭学,常常被恩客包房。而且那个大款多半是个黑道人物,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雁不留行。

哥哥在酒店结帐,服务员只查看房间里的彩电和大件家具是否还在,对他非常客气。饭店经理嘱咐过他们,酒店不景气,就哥哥这样的人手里有客源。尤其不要和哥哥计较,他是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