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目光诡异的乞丐(第2/3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饭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从人缝中找到了那个唱歌人——在门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由于那里的光线比较暗,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见她双手在胸前无规则地舞动着,用喑哑的嗓音反复唱道——

我的哥哥是大官啊,

我家就在哈尔滨啊,

你们谁想巴结我啊,

接我回家做你妈啊。

……

洪钧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向洗手间走去。从那女人面前走过时,他故意放慢脚步,仔细打量一番——

蓬头垢面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非常恰当。她那灰黑的头发,犹如被霜打过的荒草,横七竖八地披散在头上和脸上;一身破棉衣,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花色,有几处还露出了黑色的棉絮;她的脚上趿拉着一双破棉鞋,黑红的脚趾从破洞里钻出来,使人不得不惊叹她的御寒能力;她那面颊全然是黑黄色的,使得那唯一没有被生活的烟尘染黑的白眼球显得格外刺目。然而,她的目光是那么呆滞,令人难以相信它们还是有生命的东西。

洪钧回到自己的桌子旁。看着生活中如此强烈的反差,他无法继续享受眼前的菜肴,便示意服务员前来结账。当那位大姐把找回的零钱送给他时,他禁不住问道:“大姐,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疯子呗!”

“本地人?”

“不是。好像是哈尔滨来的,到这圪垯也就俩仨月。”

“就没人管?”

“啥?这年头谁还管别人啊!咋的,你真想接她回家做你妈呀?你别看她那样子,她可不老,也就三十来岁儿。而且,她大概还是个有文化的人哪!”

洪钧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位直言快语的大姐,真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门边又传来一阵哄笑声。洪钧站起身来一看,原来是坐在疯女人旁边桌子上吃饭的四个穿戴时髦的小伙子,正在让疯女人唱什么歌,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块啃过的骨头,在疯女人眼前晃动着。疯女人直勾勾地盯着那块骨头,但身体直往后缩。

看着如此丑恶的场景,洪钧只觉得一阵恶心。大多数顾客的眼睛里也都流露出愤怒或厌恶的目光。有几位坐在附近的人甚至端起饭菜挪到别的桌子上。诚然,也有些人置若罔闻地低头吃饭,大概他们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那四个小伙子乐得前仰后合,他们那让酒精烧得通红的眼睛里闪着得意的目光。

洪钧忍不住想过去劝说两句,但被女服务员拉住了。她轻声说:“我说先生,看样子你还想打抱不平咋的?你也不瞅瞅那几个小子。那个鼻子贼大的叫‘老毛子’,那个长了一对蛤蟆眼的叫‘汤司令’,都不是善碴子!你敢惹他们?”

其实,洪钧也不想惹事,而且他深知自己的本事——别看胳膊腿都挺长,可是不会打架。不过,眼前的事情又实在让他看不下去。正在这时,只听身后“啪”的一声——单从这声音就足以让人想象出那拍在桌子上的手是多么粗大有力。紧接着,一个浑厚的男低音骂道——“妈了个巴子!”

这声音顿时把饭馆里所有目光都吸引过来,只有疯女人蜷缩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低垂着头,似乎她也懂得这世界上还有害怕二字。

在与洪钧隔不太远的一张桌子旁边站着一位彪形大汉。此人有四五十岁年纪,长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须,右额上还有一条很大的伤疤。从他那斑白的鬓发和前额的皱纹上,人们不难猜出他所经历的风霜雨雪。他上身穿一件狍皮短大衣,扣没系,露出了里面的鹿皮紧身背心;腰间扎着一条宽皮带,上面挂着一排锃亮的黄铜猎枪子弹;下身穿一条小帆布马裤,浅黄的颜色几乎褪尽;脚下蹬一双高筒毡靴,外套一双皮靰鞡;桌边倚着一杆双筒猎枪,上面挑着一顶蓬蓬松松的貉壳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