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相声(第2/3页)

《品花宝鉴》成书于一百五十年之前,书中也提到了相声:

“……对面水阁上,却安放了一班十锦杂耍,便上起场来,说了好些笑话,作了一回相声,又说了一回《龙图公案》。”

这段描写层次分明:

——笑话靠“说”;

——《龙图公案》也靠“说”;

——而相声却靠“作”!

请注意这个“作”字,可见这时的相声还处于萌芽状态,还不是以说为主的语言艺术,“作”相声和“说”笑话还是完全不同的。

大约就在这时,出现了目前发现的见于文字记载最早的相声艺人张三绿。不过按现在通行的标准,张三绿还不能算“专业”相声演员,因为他更精通的是单弦(八角鼓)和口技。话说回来,那时也没有什么专门的相声,单弦中也有类似相声段子的对唱节目,口技中的“暗春”也在向“明春”寻求出路,至于插科打诨、随机应变、当场抓哏,更是中国舞台艺术共同的传统,岂独相声?

再往后,就出现了以朱绍文(艺名“穷不怕”)为代表的一批现代意义上的相声演员。朱绍文生于1829年,有人说他是相声的创始人,那么相声的产生距离现在也不过一百多年的时间。当然一种艺术形式不可能在一夜之间由一个人创造出来,相声的产生过程尤为复杂,“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但是我们仍然不妨以“穷不怕”等专业相声演员的出现,作为相声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形式的标志。

在“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的时代,虽然已经有了诗歌、舞蹈和音乐的萌芽,但由于歌、舞、乐不分,人们仍然认为它仅仅是一种原始艺术乃至原始巫术,而不认为现代意义上的诗歌、舞蹈和音乐已经由此而庄严问世了。

一种艺术形式的产生可以有多种标志——比如电影艺术以《水浇园丁》《工厂大门》的出现为标志,电视艺术则以电视接收机的发明为标志——但所有的标志都有一个共同的明确的主题:这种艺术形式脱离其他艺术形式而独立存在了。正是鉴于这种理解,我们把相声的历史压缩在一百五十年左右,最多不超过二百年。

这样看来,相声的历史很短,这是幸呢,还是不幸呢?

恐龙的灭绝是生物学家们一直感兴趣的研究课题,但无论把它归咎于地壳的运动、火山的爆发、气候的变化、新生代第三季的来临乃至是星外来客,都有许多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唯有“物种的老化”这一原因是所有研究者们所公认存在的。

当某一物种趋于老化时,虽然在正常状态下还可以勉强维持着“自我复制、自我更新”的物种延续功能,但由于它对外界变化的适应能力已经接近于零,一有风吹草动,就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恐龙当年所面临的外界的自然环境的变化,绝对不可能比老鼠今天在灭鼠运动中所面临的环境变化更为巨大、更为迅猛了,而老鼠却可以很快适应这种人为制造的剧烈变化的环境,直至以灭鼠药为生,这正因为它是一种相对年轻的物种,有着极强的生命力与适应环境的能力。

与生物学对“老化”的认识相反,中国的传统思想则认为凡是老的必是好的越老越珍贵,越老越值钱。

于是有了《老子化胡经》这样的伪书。

有了“代圣人立言”这样的八股。

有了“鼻子掉了,还说是祖传老病”这样的笑谈。

有了从孔夫子到康有为的“托古改制”。

其实呢,也正如先哲(先哲当然也是老的)所说,唯新生的才是有希望的,才是有将来的,才是有生命的。

所以老的四言诗要让位于新的五言诗、七言诗、杂言诗,老的诗人让位于新的词、散曲、戏曲、话本小说,老的传统艺术要让位于新的电影、电视、游戏机和卡拉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