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灾(第2/2页)

他的女人见他不作一声,只好自言自语他说道:“没有法子!待我今晚把它补补,想来还可以穿得。到明年做件新外套罢!”说着放了儿子,走下楼去了。

(外套?哪个要你的?拿什么来做?)平甫心下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口来,他想这女人真是油滑!耗子咬坏了衣裳,他又何至会发怒呢?在他(他的女人)想来:他(女)把他(女)的衣裳,放在他(平甫)的帆布箱子里面,把他(平甫)的冬服却放在一口烂纸匣里,以致被耗子咬坏了;于心不安,定是实在的。只是他(女)不该那样油嘴,要说些发气不发气的话来探试他(平甫),要说些做外套的话来做贿赂。(真是油滑嘴!你这样便把我甜得着么?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他实在是想冒火,只是遏抑着不发泄出来。他最恨的是他女人的态度——那种沉着的态度!他女人的性质,他是晓得的——Semihysteria。平时每逢他女人的东西搅坏了,或者放遗失了的时候,他(女)是定要冒火,闹得一房间的空气如象炭坑里的火气一般的。今天他的冬服咬坏了,他(女)却那样平静,所以他疑他(女)在那儿使心机。若是他回寓的时候,他(女)在流泪,或者同平时遗失了东西的一般在烦躁,那他定然还会要安慰他(女)。因为他这个人好象是喝了血液的动物,他是喝了眼泪的!他只要见人流眼泪,他便会和软起来。他每常苛待他的女人和儿子,只要他们哭了,他便会叫道:(O,my dear! my dear! Pardon me! Forgive me!)的。今天只怪他女人不哭,所以他老管不高兴。他的脑筋好象有张布包着,同他的胴体断了缘的一般。他把Gorky的小说“心不在焉”的读了七八页,边读他只边想:(假使今天的衣裳是他的的时候,不知道要怎样地失望,怎样地烦躁。怕午后的运动会是一定不去看的了?……)

“午饭已经弄好了,爸爸!你请用饭罢!”他的女人在楼下叫。(啊,好丁宁!平常用的只是“吃饭了!”三个字。)他不高兴地答应着走下楼去了。

1920年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