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4/8页)

“墙边那种黑色的东西是什么?面包屑?”

“炭笔的碎片。经纪人帮我们辨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麦兰似乎是用炭笔画素描,大部分的画家都用铅笔。”

“为什么碎成那么小块?”

“那很容易脆裂。不过墙壁上有一个污迹,在那上面,你的右边。看来好像是麦兰将炭笔丢向墙壁。杰特曼说他就是会做这种事。”

“为什么?”

“他不知道,我想是麦兰画得不顺手火大了。”

狄雷尼捡起地板上的两张素描,用手指头拎着画纸的边角,拿到前面的窗户仔细看着。

“木箱上的素描本还有一张,”布恩说。“尚未完成。旁边还有半根炭笔。经纪人说照他看来麦兰好像正在画第三张素描,炭笔断成两截,接着麦兰就把他手中的断笔掷向墙壁。”

狄雷尼没有回答。他凝视着那些画作,肃然起敬。麦兰在平面的画纸上,用炭笔以苍劲大胆的笔触画出了一具立体的躯体。没有传统的明暗对比,只靠线条本身塑造出了血肉之躯。不过他在两处地方用大拇指或手指头涂抹过,造成留白与阴影的效果。

那是少女的胴体,娇嫩欲滴、含苞待放,令人几乎可以感受到由纸上散发出的那股热气。她俯身站成一种扭身的姿势,肌肉鼓起、乳房突出。麦兰勾勒出俯扑式的背部、烈焰般的臀部、曲线玲珑的肩膀和手臂。侧脸几乎看不出轮廓,看起来像是东方人。画到膝盖为止的胴体栩栩如生,跃然纸上。黑色的线条似乎具有生命,扭动翻腾着。你不会怀疑她的体内有一颗心脏在搏动,呼吸在吐纳,血液在循环。

“老天爷,”狄雷尼低声说道。“我不在乎那家伙是什么样的人,他不该就这么死了。”然后,他稍微抬高音量问道:“那个经纪人知不知道这是何时画的?”

“不知道,长官。可能是当天上午,也有可能是之前一个星期。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认得画中的模特儿吗?”

“他说不认得。他说那些素描在他看来只是草稿,麦兰在试用新模特儿时画完就丢的玩意儿,藉此看看他能否捕捉到他所想要的灵感。”

“画完就丢的玩意儿?不会吧。我要带走,以后我会交还给遗产继承人。第三张呢?”

“这里。仍然在架子上。”

狄雷尼组长端详着木箱上那幅静物写生:松节油罐上摆着素描本、半根炭笔、威士忌酒瓶。他先看着威士忌再望向画室入口,然后再将视线拉回来。接着他将第三张画作从素描本上撕下来,再翻阅簿子内其他的画纸以确定没有其他的画。没有了。他小心翼翼的将三张素描卷成紧密的圆筒形,然后再看看四周。

“想想看还有其他的事情吗?”他问。

“没了,组长。没有通讯簿。什么簿子都没有。流理台下有些旧报纸,一些美术用品社的型录。电话旁边的墙壁上写着几个电话号码。我们都调查过了,一个是附近卖酒商店的外送电话,另一个在拉法叶街。还有一个名叫杰克·达克的艺术界友人,我们有他的档案。就这些。没有信件,没有账单,什么都没有。衣橱的抽屉里有几件旧衣服,他的私人物品大都放在住宅区的住处。一点帮助也没有。”

他们将门锁扣上然后走下楼,那个红发妇人的脸又从门缝里露出来。

“怎么样?”她质问。

“日安,夫人,”狄雷尼彬彬有礼的说着,顶一下他的毡帽。

走到外头的街道后,埃布尔纳·布恩说:“如果国税局过来询问的话,她会指认我们。”

“瞎说,”狄雷尼说,耸耸肩。“她没有真的看到我们走‘进’那个地方。别担心,有必要的话,索森会帮忙善后。”

他们踱回休斯敦街,一路无言。布恩绕过他的车子,检视一番,没有被动过手脚的迹象。他们上车,狄雷尼点了根雪茄。布恩在车上的置物箱内找来一条橡皮筋绑住那卷素描,他也将麦兰的画册带来了,用一个旧的黄色牛皮纸袋装着。狄雷尼将素描摆在腿上。他没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