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3/3页)

毕竟见过大场面的人,没做出哭天抹泪的怂包样。安巴灵武从牢房里出来,身上上了枷,脚上戴着镣,站在监房门口等交接。定宜托着号册子问:“叫什么名字?”

他瘟头瘟脑通报了姓名,确认无误,外面的衙役不耽搁,直接上来提人,拉拉扯扯出了号子。

上大堂,顺天府还得再问一遍,他不答,自有押解的衙役代为回答。堂上忙着勾招子,行刑的人在檐下候着。定宜看夏至一眼,堂上三个犯人,其中一个就分派在他手里。他偷着瞧了好几回,越瞧越虚,两条腿在裤管底下直打颤。

“师哥,你怕啊?”她转过眼瞧檐外明晃晃的天,摇头道,“怕也来不及了,好好干,别叫人受苦,算你功德一件。”

夏至稳了稳心神,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既选了这行就没有回头路,小树啊,二十岁前有门道就换行当吧,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但凡有法子,谁也不能干这个。她是着急要离开三河县,姑娘越长越大没人护着,奶妈子哥哥家有个傻儿子,要是不小心露了馅儿,只有给傻子做媳妇的下场。

她师父门下有定规,二十岁就要开锋出山,她今年十七,还能混上三年。鸡零狗碎的活儿干干就罢了,上法场继承衣钵肯定不行。夏至说得对,是时候该谋出路了,可是出路在哪儿呢?她六岁过后就没穿过裙子,女人的针线女红她一概不会,连嫁个人好好过日子的念想都不敢有。

正经人,哪个愿意娶刀斧手?

自己琢磨,不过一笑。这时候听里头动静大起来,犯人五花大绑要出红差了。外头三声炮响,犯人从白虎门出去,门外边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是衙门准备的辞阳饭,酱肘子一包,大饼一斤,请他吃喝上,吃饱了好上路。

临要死了,谁能吃得下啊!吃不下不碍的,狱卒拿酱肘子在他嘴上擦擦就表示吃过了。筷子撅断了一扔,这就上囚车往菜市口去。

菜市口在宣武门外,刽子手用的鬼头刀就供在城门楼子上,要用得请。没收徒的亲自去磕头,收了徒弟的由徒弟代劳。定宜和夏至一块儿上楼,扶着城墙朝底下张望,“不是说有王爷监斩吗,怎么一位都没看见呐?”

夏至点香上贡,一面道:“谁爱和死囚大眼瞪小眼呐,登台远远看着人头落地就成了,又不是鹤年堂的伙计,凑近了找晦气么?王爷们都是讲究人儿,不入顺天府衙门,径直到法场,大凉棚底下坐着……”欸了声,朝远处一指,“这不来了么!”

定宜顺着看过去,一支队伍浩浩荡荡从远处而来。因着清了道儿,看热闹的百姓被拦在两旁,中间人马没阻挡,愈发显得趾高气扬。看见这些天潢贵胄就想起抓她爹的庄王爷,那是老辈里的王爷,似乎还讲点儿人情;如今这些都是太上皇的子侄,和当今皇上平辈儿,一个个骄纵成性,想是养不出什么好品性来。

她请下大刀抱在怀里,只觉满肚子百转千回。温家打从改朝换代起就为朝廷效力,到最后兴也因他,亡也因他,现在回头琢磨,实在令人心酸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