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此去几时还(第6/9页)

所以说,沈奚真是天使。

来拯救他的天使。

“这里边有骨科的吗?”沈奚很感兴趣。

三个月的时间,不够做正经工作,却刚好适合干这个。

“可能你要失望了,到今天,国内也还没有一家西医医院有骨科科室,”段孟和笑着解释,“民众在这上面,更信任中医。”

原来是这样。

她很清楚,临床经验是最重要的财富。

所以这些病例对她也是同样珍贵,临床经验都在这里头,是顶顶好的教材。

沈奚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也是她人生第一个工作。

但她同时,也不想浪费在仁济的这个好机会。她在征得段孟和同意后,每天都要带一些回家去,不懂的第二天再带回医院问。这样,白天还有时间去跟那个英国人在外科实习,去门诊或病房。假若还没系统的骨科科室,那么在外科也不算偏离她在纽约所学。

更何况,在仁济,不少医生也是轮转科室的。

段孟和就说他在内科、外科和儿科,甚至是妇科都待过。

“这样轮转科室,能对临床医学有更深入的理解。”他如此解释。

资料里有许多病例都是几十年前的,字迹潦草。段孟和和她商议下来,希望她能受累再抄一遍,以便后人查看。“没问题,你管墨水。”她答应了。

于是,在1915年的八月,每晚陪伴她最久的,虽不是傅侗文,却是他送的那一支钢笔。

一晚,钢笔墨水用尽,却还有小半页纸没抄完。

她想做完事再睡,于是满屋找寻墨水,想着他曾在这里住过,总会有文房用具。傅侗文的东西都堆在一楼角落,木箱没上锁,打开两个,都是书。

柜子里倒翻出来几本日记。这是很私密的东西……

沈奚没多看,将它们原样放好,又在柜子右侧的边角,看到了一捆信。

上头那封字迹娟秀,用小楷写着——侗文亲启。

在深夜猛见到这个,倒像心里有个招摇过市的小促狭鬼,晃着,缠着她,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看看吧,无妨的。

沈奚的手,在捆信的绳子上摩挲了会儿,偷偷看第二、第三封的封面,一样的字迹,显是出自同一个女孩。那小鬼又在吹气了,沈奚局促地将它们塞回去,关上柜子。

非礼勿视,非礼勿念,非礼勿深思。

她趿拉着拖鞋,跑上了楼,没几步又回来,将灯关上。

回去二楼房间,也顾不上什么今日事今日毕了,直接关灯,睡觉。

三个月后。

钢笔墨水的空瓶子堆满了书桌。

沈奚没有丢掉它们,想做个纪念,就把用完的墨水瓶摆在了书架上。

她满打满算,将日子算到了最后这一天。

她把段孟和办公室遗留的所有文件、病例都整理好,又分门别类地给他写了说明。在那天,都交到段孟和手里,竟也有不舍。她唯恐段孟和搞不清楚,耐着心,为他翻着说明,一页页讲解。

段孟和是个喜欢玩笑的人,今天倒话不多,只是听她说。

她最后将办公室的铜钥匙放到桌上:“段先生,你要按时用早餐。”

段孟和在某些方面和她近似,一旦心思在工作上,就会废寝忘食。这里的住院医生有严格用餐时间,可段孟和早就是主治,不受约束,反而还不如住院医生的生活健康。

条条框框,有时还是有用的。

“我一直想问你,”段孟和打开抽屉,收好那把铜钥匙,“你和傅先生是假扮的夫妻,还是别的什么?”

傅侗文叮嘱过她,不要对外人说是男女朋友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