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阎追(3)(第2/3页)

她伸手摸了摸,人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山中岁月不知长,白日里卷耳便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着严追,到了晚上,她便回地府熬上一锅新的孟婆汤。

由于严追实在太惨,卷耳心情也一般,是以地府众人发觉,最近鬼魂对孟婆汤的味道反馈不太好。

总是带着一股子苦味。

严追撑着身子,和卷耳一起在后山挖了个坑,卷耳用严婆婆给她的半串铜钱雇了两个短工,帮着把人葬在了后山。

人死后三年才能立碑,严婆婆的坟就在她儿子儿媳旁边,老人一生劳苦,最后应该也想和家人做个伴。

尽管卷耳知晓,如今这三人应已忘却所有,各自投胎去了。

那两个短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先走了,只留卷耳和严追还枯坐在这里。

或者说,是严追一人坐在枯坐。

夏末的深山天光晦暗,树林深处常能听到野兽低吼,这里鬼气森森的也是许多孤魂的居所,这种阴间无记档的孤魂野鬼什么都吃,他们看着严追清瘦身板难免动了心思。

可那少年身边站着的女子,却是他们惹不得的。

女子周身隐隐约约散着白雾,不偏不倚的把少年圈进她的保护圈。

明明白白告诉这群野鬼。

这是老娘护着的人。

严追自然不知这四周的诡谲神秘,他抱膝坐在地上,声音低低的开口,“我没有家了。”

家的意义在于家人,如今严家满门只剩他一人,严追迷惘困惑。

他从记事起便囚在那张床榻之上,山川湖海他从未见过,目光所及只有那轮转不歇的日月。

他活着,只是在等死而已。

那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个世上呢。

“自然有你自己的意义。”

她声音缓缓,严追倏尔回神,自己刚刚竟然把心下的问题说了出来。

山里蚊虫多,虽不能近卷耳的身,可严追身上已经被咬了大大小小许多的红包了。

卷耳在他身边坐下,她摘了身旁的一朵绯红色的野花,声音懒懒响起。

“你不必妄自菲薄,每个人的存在都是这世间唯一,自有其定理命数。”

这附近是荒地,杂草野花五颜六色的野蛮生长,卷耳从到这里开始目光就一直留在这些东西上。

严追闻言抬首,嘶哑着问。“那我的意义是什么?”

等死的人,还有什么意义。

卷耳心中嘀咕,渡劫的意义自然是让你功法更上一层楼。

可她当然不能如此说,听他这样问,便只能在脑子里快速编了几句,口中温和道:“自是为了我。”

严追看着她,目光茫然。

……

下山的路不好走,不管是背还是抱,对阎君来说都不是那么尊重,卷耳只能用手掺着他,两个人蹒跚下山,仿佛要在这不见天光的小路上,走上一生。

……

严追的病药石无医,甚至隐隐有越治越重的架势,卷耳知道这是劫数的缘故。

这病便是他的劫,自然是治不好的。

不吃药,他每日吃的东西便只有卷耳的一碗汤了。

“阿追?”卷耳给他擦了擦唇边的汤渍,“想什么呢?”

少年身形单薄,夏**衫薄,他靠在床头喘息片刻,身上骨骼都清晰可见。

他目光对上卷耳美艳容色,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走?”

卷耳一顿,“嗯?”

“你是祖母买回来的,如今她死了,你便可以离开了。”

他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眼中神色,口中继续道:“等你有空便去祖母的房间找一找,你的卖身契应该就在她的卧房里。”

领了卖身契,她便自由了。

那人听了他的话却摇头,“不在。”卷耳在笼袖种掏出那张薄纸,“在我这。”

严追身子一僵。

她竟然如此急不可待。

“这是婆婆生前便给我的,那时我没离开,现在也不会。”在他无波的视线里,卷耳继续道:“我答应她会照顾你,便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