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奚鹤卿(终章)(第4/4页)

兰壶红了红脸。

天高地阔下,幽幽绿意绵延望不到边际,卷耳换好纯白婚服,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不施一点珠翠。

镜子里的人美的心惊。

一行人刚到这没多久,卷耳途经几城,风景昳丽几幢,又凑巧见了几场婚礼。

她说草原的婚服好看。

奚鹤卿便说给她一场婚礼。

洁白衣袍上绣着繁复暗纹,卷耳提裙掀帘而出时,奚鹤卿已在烈日下等了一会了。

他本就白,一身白衣加身,傍晚余晖下耀眼夺目,仿若踩过几多岁月,依旧是是蓬莱初见的那个少年郎。

“卿卿。”她弯了弯眼睛。

奚鹤卿呼吸窒了一瞬,眼里是压也压不住的惊艳与喜悦。

若未有意外,十五岁那年,她便该是自己的妻子。

可这一迟,便迟了十年。

还好,结果没有变。

奚鹤卿伸出手,唇角勾着笑,“走吧。”

这场婚礼无关宾客,无关赞者,是一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草原势高,沃野千里是满目青翠,抬首是明月皎皎,繁星烁烁,仿佛触手可及般震撼。

奚鹤卿牵着她漫步到泉边,笑着说,“这些日子我寻了许久,也未找到与蓬莱兰江相像的河流,只有这泉倒还清澈。”

婚服是草原的,礼数还是蓬莱的。

蓬莱习俗,大婚当日是要对着兰江祈愿,二人虽与蓬莱远隔万里,可奚鹤卿还是像完成这礼。

“没关系。”卷耳替他理了理领口衣袍,攥了攥他冰凉乌发,柔柔道:“我知你心意便好。”

奚鹤卿捏了捏手里花冠,抿了抿唇,“我给你戴上?”

卷耳露出笑颜,微微低头。

那花环用桑梓枝条做成,上面缀了许多明艳幽香的花,是奚鹤卿找了草原的老人学着编的,他编废了许多个,被老者嫌弃的不行,废了好久的力气才出这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他手上斑驳着伤痕,绵绵细细几道血色,瞧着有种枯寂的美。

奚鹤卿抬手,把花冠稳稳带戴在卷耳头顶。

“倒是有些重。”卷耳笑了笑,声音温柔。

她抬眸,盈润眸光像是坠了星星的泉,澄澄如水般裹着爱意。

波光粼粼里,倒映着他。

奚鹤卿哑着声说,“卷卷。”

“嗯?”

“很美。”他笑里澈澈。

奚鹤卿把手里匕首递给卷耳,她笑着接过,抬起左手,在腕上划了道浅浅的口子。

血痕渗出,卷耳拿右手抹了,复又抬手抹在奚鹤卿唇上。

这是蓬莱的一种古老的习俗,意为‘定礼’。

蓬莱古语有言,人生而便有来世,皮囊无记忆,灵魂却有。

这血香经世不灭,风卷云舒里,意喻永世不离。

奚鹤卿后退一步,以左手覆胸前,躬身垂头,向卷耳弯腰。

“虽道阻修远,但寄愿于兰江,唯祈此生静好,并蒂两堂,莫负良时。”

“盼与卿,谷之同室,生作同归,死则同穴。”

他起身,瞳眸微红,笑着说完最后一句,“此证,愿白首永携。”

风吹过,绿草依依,穹空悠远。

卷耳勾唇,一字一句,轻声回应。

“愿,白首永携。”

这一生里,我杀了许多的人,也做过许多不择手段的事。

人间这场苦海大梦中,人人皆唤我奸佞、权监、阉狗。

唾语句句,咒怨声声,我早习惯了。

可有那么一个人,她不惧所有的靠近我。

只干干净净的,唤我一声‘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