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京极堂 8 姑获鸟和产女(第2/3页)

“不,不这么读的啦。所谓‘姑获鸟’是中国的厉鬼,也叫‘夜行游女’或‘天帝少女’。是一种穿上羽毛就变成鸟,脱下羽毛就变成女怪的怪物。《本草纲目》上有记载,记得《和汉三才图会》上应该也和ubume混同着记载,作者石燕大概采用了那个表记,但现在有一点并不清楚。中国所说的姑获鸟,是夺取女孩子做养女的性质,而并没有视为同类的共通点,ubume一般写成‘产女’。”

京极堂很高明地边吃馄饨边说话,可是,我一张嘴就得停下筷子,碗里的面都软了。

“所谓产女,讲的是因为生产而死亡的人的幽灵吧。”

“不,和幽灵不一样哟。这是将‘因生产而死的女子的遗憾’的概念形象化了。无论是往后面的山田先生的女儿或贵族的千金,如果因生产而死,都以这种样子表现悔恨的心情。同时,当这家伙出现的时候,就知道有孕妇因为生产而死。知道他们并非幽灵,是因为他们不对个人作祟,而且,最重要的是那表情并不是怨恨。”

我也这么想。

“现在咱们毕竟还缺乏理解的能力,比如说,‘因生产而死的女子的遗憾’,虽然说起来容易,可是一旦被问到是什么形状时,那可伤脑筋了。”

“因为那是没有形状的,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咱们的心是用心形表现的呢。起源不管是心脏、还是杯子,只要看了那形状,就能理解是‘心’的概念。产女也一样,只不过不适用于现代而已。由于生产的危险性降低的关系,使我们缺乏实际的感觉,因此,怪诞就逐渐排除共通点,而趋向个人化。管他幽灵啦怨灵什么的,反正原来都是人,怨恨的对象也是个人。现代的产女,像死于医疗失误的山田花小姐,站在主治医生何野谁兵卫的枕边抽抽搭搭地哭泣,只不过变成如此的无趣而已。”

“嗯,从前,女人生产的确攸关生死。而且,那时候也不能恨谁,也许有遗憾,不过那和怨嗔毕竟不同。”

这种话很快地就被搪塞了。现在的我处于这种状态。京极堂把馄饨汤全喝完后,一面含含糊糊地回话,起身到厨房倒了两杯冰麦茶,要我也喝。

然后,他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道:“可是,为什么姑获鸟会和产女混在一起呢?抢夺孩子和怀着孩子不生,是相反的呢。”

好不容易吃完油豆腐皮荞麦面的我,为了解刚才就渴的喉咙,一口气喝干了麦茶。

“产女怀了孩子后,做什么呢?”

“什么也不做。孩子在肚子里愈来愈重或者生了病什么的,这是为了增加怪异性所写的编后记吧。也有被赋予怪力再与豪杰故事结合,情节只不过为了测试读者的胆量而已。所以,现在的咱们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

京极堂一面说着“不过”,一面转动脖子浏览着他身后的书柜,但没找到要的书,很快地又转向我说道:“石燕的时代是安永年吧,往前溯大约一百年,产女的恐怖性还很鲜活呢。确实是贞享三年(译注:一六八六年),约石燕卒年前一百年吧,那一年发行的《百物语评判》这本书的记叙写得相当好。”说完,他望着距眼睛上方约三寸的地方,不声不响地就开始看起《百物语评判》什么的书了。

“生产死去之女人,由于怨念,变成此物。其形自腰以下染血,其声欧巴雷、欧巴雷地鸣叫。怎样?比看画还恐怖吧。不过,《百物语评判》是一本针对怪异采取否定态度的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