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京极堂 3 脑、心与意识(第2/4页)

他的比喻一直都很有意思。

“原来如此,我不是很懂,但懂了一些。不过,以你的论点,如何评论我那一知半解的心理学和神经医学呢?”

我从胸前的口袋拿出纸烟和火柴,点上火,瞬间,发出磷火燃烧的冲鼻味道。我非常喜欢这种味道。

“如果说心灵是科学无法处理的领域,那就表示是伪造物吗?”

“神经的结构全都一样。治愈神经方面的病是神经医学吧。这和治愈痔疮是一样的。神经和脑连接,脑的结构也一样。目前在这方面并没什么进展,但很快地就会像治疗痔疮那样简单了。”

“痔疮痔疮的,痔疮现在也还不是那么容易治疗的哩!”

“尽说无聊话,别打岔。”京极堂说道,怪异地笑了。

“换句话说,将脑和神经这种身体的器官当成心灵、灵魂那样的东西,是错的。那个井上博士也完全判断错误,因为他把任何事情都说成和神经有关系,结果呢,后来不得不否定曾经那么喜欢过的妖怪。你不觉得很悲哀吗?”

井上博士,指的是明治时期(译注:一八六八—九一一年)的哲学博士井上圆了。

“可是,神经因为受到影响会看到怪异现象,现在不也存在吗?井上圆身为明治时代的人,已经算进步的了,没必要说他不好。”

“我可没说他不好,我说他很可怜。而且,就像你说的,脑和神经与心灵的确有密切的关系。尽管如此,但毕竟和他所说的并不一样。”

话说到这里,京极堂的眼神确实流露出愉悦。和他交往不深的人大概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情绪。他那不高兴的表情几乎不变。而我在漫长的岁月里,总算有点儿了解。在这种时候,这个朋友会更加饶舌。

“心和脑是相互的,呵,就像流氓和酒家的关系那样。无论哪一方受损了,就会发生很麻烦的纠纷。但是,彼此如果都满意的话大概就能收拾。脑和神经可以做物理性的治疗,但是,心灵和这些器官不同的证据是,即使恢复正常状态也有无法收拾麻烦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宗教可以发挥效力。所谓宗教,就像脑支配心灵似的是一种神圣的诡辩!”

“最后一句我不懂。不过,总说一句,我知道神经医学是有效果的。”

我以为会被骂那是无用的学问,但是并没有,所以,稍微安心了。

“不过,心理学方面,怎样呢?”

“那是文学的范畴。只对共鸣的人有效,是科学产生的文学!”

京极堂很愉快地笑了。

“心理学比民俗学有趣!心理学是从一个个患者当中采取样本,先从中引出一般性法则的吧?民俗学则是从村庄这种共同体采取样本后,再去探索其中的法则。不过两者最后都还原到个人的探讨,是文学性的。柳田翁(译注:日本著名民俗学家柳田国男)的论文根本就是文学嘛。心理学方面的论文干脆请文学家翻译成日文,也许应该当作小说销售。对了,由你来做吧!”

京极堂说道,笑得更开心了。本来想让他生气的,结果是反效果。

“这么说来,关口君,你年轻时候,确实曾对杰格姆德老师相当着迷呢。”

杰格姆德老师指的是弗洛伊德。我罹患忧郁症时,邂逅了这个异端学者。有段时期,我很沉迷地读他的论文。当时,几乎不为人知的他的名字,最近已经常可以听到了。然而,京极堂对弗洛伊德的评价并不太高。并不是因为这个关系,但我自己后来也将兴趣转移到可说是弗洛伊德的弟子荣格,不过,现在,两人的著作都不再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