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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郭徽还是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为了尝试遗忘这一切,郭徽每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玩命地投身学术,甚至开始根据学校的建议找到一位创伤心理学的专家进行心理治疗,但是这些都并没有对郭徽产生什么影响。除了课题之外,他每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过着日子,没有食欲,没有情绪,没有感觉,没有完整的睡眠,甚至没有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全部生理反应。他开始害怕与人接触,尤其是女人,他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光都变了,在她们眼里,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只不过是个马戏团的小丑。郭徽想大概自己也就这么完了,却又没有胆量了断自己,只好这么日复一日地假装活着。

直到某一天,行走在校园里,一个小小的宣传展位偶然引起了他的注意,有几个学生穿着统一的T恤,在宣传着他们的慈善志愿活动。一个小小的传单被塞到了郭徽手里,上面印着一张图片,一些小孩子在镜头前绽放出完美的微笑。

突然,有什么东西触动了郭徽的心。他的思绪回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的他每天都被淹没在枯燥的奥数、英语中,还有那些自己都叫不上来的精英少年培训班,还要面对父母的冷眼相向。每天他窝在家里做题的时候,都能听到来自楼下的小朋友们玩耍时发出的喊声和笑声,他的思绪也时不时飘到窗外,跟着他们飞走了。一直到父亲或者母亲的一声断喝,甚至是一拍子戒尺,提醒他不要走神。

都说家里父母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郭徽心说怎么我家就是“寿亭侯”加“武圣”的组合?

他们捉迷藏的时候,他在做题。

他们拿放大镜在太阳底下晒蚂蚁的时候,他在做题。

他们拿着从家偷出来的白薯到角落里烤着吃,香味飘得全院都是,结果一不留神把架子点着了,被看门大爷追着跑的时候,他还在做题。

他们的一切活动都能通过窗口传到他的耳朵里,但是他只能做题。

不过后来好了,这个问题被完美地解决,父母意识到必须要屏蔽这个严重的干扰源,直接把他的书房挪到了没有窗户的储藏室。

在那个开着灯就是白天,关了灯便是夜晚的小房间里,郭徽日复一日地按照父母的意愿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现在,已经“好得不能再好”的郭徽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这张传单,他感觉图片里的孩子们突然活了过来,在他的身边,在一处绿意盎然的花园里,荡着秋千,玩着捉迷藏,无忧无虑肆意地笑着。而此时出现了另一个小男孩,他站在郭徽身边,呆呆地望着他们,手足无措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郭徽看了看他,他知道这个小男孩就是他自己。

小男孩看了一会儿,数次想移动脚步加入他们,却羞涩地不敢,脚下的土地已经被他蹭得比周围低了一点点。

“去呀,去和他们一起玩啊,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郭徽听到自己的声音,可他却并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周围,想找到声音的来源,却没有结果。当他把目光转回眼前时,却发现那个小小的自己已经不在身边,而是飞跑过去,加入了孩子们的阵营之中。

郭徽自己也笑了,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重新发热了,就像获得了一次新生。

旁边的那个美国同学看着郭徽对着一张传单笑意盈盈的,觉得他可能有兴趣,连忙热情地介绍着福利院的情况以及他们日常的志愿工作,但是郭徽只听到了最后一句:"Join us?"

郭徽抬起头,笑意还保持在他脸上,他说:"Why not."

这之后,郭徽从斯坦福顺利毕业,并且在硅谷找到了一份工作,但是他一直没有停止在孤儿院的志愿工作。

大概这样过去一年多以后,当他再次进入那位心理学教授的诊室时,郭徽已经恢复了谈笑风生的状态,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好,完全不像个有心理疾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