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篇 变身案 第六章 豉酱情

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周敦颐

何涣等着天黑,心里又盼又怕。

他知道天黑阿慈就会来这屋里,睡到这张床上。前几天他眼肿不能视物,头又昏沉,只感到有人晚间睡在身旁,并没余力去在意。今天,他已完全清醒。

他躺在床上,不时强睁着眼,去望后窗的天光。好不容易挨到黄昏,霞光将屋内映得一派金红,原本俭素的小屋,这时竟显出异样的幻丽,比他家中大厅大房更多了几分暖亮。

阿慈迎着霞光走了进来,仍端着一碗热粥,竟像是画中的观音大士一般,浑身罩着层光晕。她又侧身坐在床边,只看了何涣一眼,便低眉垂目,轻手舀了一匙粥,送到何涣嘴边。何涣不敢多望多想,赶忙张嘴,粥是咸的,里面有肉,还有菜。这两天他一直吃的素粥,猛沾到荤,胃像是欢然醒来一般,一口便吞了那匙粥,肠管里发出一阵咕噜怪响。屋中极静,声音极响,他羞窘无比,阿慈却笑了,如莲花湛然开启,他顿时醉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婶婶——”

蓝婆笑着道:“阿缃?朱阁?快进来!快进来!”

随后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伯母,听说丁旦病了?”

丁旦?何涣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蓝婆声音却随即冷下来:“病得太轻!”

那男子笑着说:“我去看看他。”

一对年轻夫妇走了进来,衣着皆鲜明,容貌都出众。

阿慈已放下粥碗,迎了上去,那个阿缃牵住阿慈的手一起走到床边,一见何涣,立即惊叫起来:“天喽,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朱阁也凑近来看,叹道:“唉,这是怎么弄的?”

冷缃皱眉撇嘴道:“自然是被人打的。又出去赌输了是不是?唉,我说丁哥哥,你不能再这么了呀,原说你靠得住,才招你进来,现在反倒是你在勒啃他们祖孙。”

朱阁也劝道:“阿旦,以后就歇手吧,再这么下去可不成。”

两人轮番劝着,何涣只得勉强笑着,听一句含糊应一声。好不容易,两人才停了嘴,一起告别出去了。

何涣躺在那里想:原来她丈夫叫丁旦,是个赌棍。

他又是不平,又是叹息,其间还杂着些庆幸。胡乱想着,不觉间,房中已暗,夜色已浓,阿慈擎着盏油灯走了进来。

终于等到这时刻,何涣不由得大声咽了口口水,又急忙用咳嗽掩住。阿慈却似乎并未在意,她来到床边,将油灯轻轻搁在床头的桌上。背对着何涣,脱掉了外衣,露出底下贴身的白汗衫。何涣忙闭住眼,不敢再看,将身子向床里挪了挪。他听到阿慈又在褪去裙子,搭到桌边椅背上,而后走过来,轻手将他身上的被子理了理。何涣一直闭着眼,一动不敢动。

阿慈吹灭了油灯,掀开被子,躺到了他身侧,清咳了一声,之后便只有细微呼吸声,也许累了,很快便已入睡。

何涣全身紧绷,丝毫不敢动弹,漆黑寂静中,听着阿慈细微的鼻息,隐隐嗅到一缕体香。他的双手都放在胸前,手肘微微触到阿慈的肌肤,格外细柔温软。阿慈却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静静睡去。

过了不知多久,阿慈的鼻息越来越绵细均匀,应是睡深了。何涣身体内猛地涌起一股热流,他将右肘向阿慈身体微微凑近了半毫,真切感到阿慈的肌肤,绵柔温热,他的心狂跳起来。

不!他忙在心里喝止自己——万万不能存苟且之心!

但……她以为我是她丈夫……

不!你并非她丈夫。她若知道真相,一定会吓到,甚至将你告到官府……

不成!成!不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