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第4/5页)

看来我是倒八辈子霉了,晦气到顶了。我轻蔑地杀了一个无理性的畜生,而它的同类——一个无理性的畜生,竟对我——一个人,一个按照上帝的形象创造出来的人,精心策划了这么多难以忍受的灾难!哎呀!我明白,无论白天黑夜,我再也别想安宁了!白日里,那畜生不让我独自安静片刻;到晚上,我常常从恐惧得难以形容的恶梦中惊醒,醒来就发现这东西在往我脸上喷热气。它那死沉死沉的身体就像是梦魔的化身,永远盘踞在我的心头,我竟没有丝毫力气来摆脱它!

如此沉重的痛苦辗压着我,使我心里仅存的些微善良也湮灭了。我满脑袋都是邪恶的念头——下流已极、恶毒无比的念头。往日喜怒无常的性格也变本加厉,竟至于仇视一切事,痛恨所有的人。我无法控制自己,经常突如其来地大发雷霆,一任自己莽撞胡为。唉!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我的妻子,她经常受苦,饱尝委屈,却总是无怨无艾。

迫于穷困,我们只得住在一所老房子里。有一天,为了某个家务活,她陪我到那幢老屋的地窖里去。那只猫也跟着我下去,阶梯陡峭,它差点将我绊了个嘴啃泥,这一下可把我气疯了。我操起一把斧头,愤怒之中忘了那种迄今使我不敢下手的幼稚的恐惧,对准这猫就是一斧,当然,要是当时斧头真按我的意愿落了下去,这猫登时就会一命呜呼了没想到我妻子伸手一把抓住我。她这一挡,更惹得我七窍生烟,赛过凶神恶煞。我猛地挣脱她,抽出胳膊,对准她的脑袋砍了一斧。她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身亡了。

干完这桩罪不容诛的杀人勾当,我赶紧慎而又慎地谋划起隐藏尸体的事来。我知道我不能将尸体搬出屋外,因为无论白天或黑夜,邻居们难免会看见。我想到了不少计划:一会儿想把尸体砍成小块,放到火里烧掉算了;过一阵又想在地窖里掘个墓埋了它;我一会儿打算把它扔到院子里的井中,又打算将它当做货物装入箱子,按平时的做法,雇个挑夫把它运出去。最后,我忽然想到一条我认为是万无一失的妙计。我决定将尸体封到地窖墙里去——据记载,中世纪的僧侣们就是这样把他们的牺牲品封到墙里去的。

这个地窖很适宜派这个用场。墙壁结构松松的,最近刚用粗泥灰全部粉刷过,因为地窖里空气潮湿,灰泥一直没干。再者,有面墙突出一块来,那原本是个临时烟囱或是壁炉,早已填塞了,且做得同地窖里别的部分差不离。我能轻而易举地撤掉这块墙的砖头,将尸首塞进去,然后照原样全部封上,这样,任何人都不会看出什么疑点来。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我用铁橇随便就将砖墙撬开了,然后小心翼翼将尸体靠着里面的墙放好,让它撑住墙免得倒下来。接着,没费什么周章就把墙照原样重新砌了起来。我弄了些灰浆、沙子和毛发,一切准备就绪,就搅和出一种跟原来的差不多的灰泥,然后仔仔细细地将它涂抹在新砌的砖墙上。干完以后,见一切都很熨贴,心里这才踏实了。新墙看不出丝毫被人拆动过的痕迹,地上的垃圾也百倍仔细地掇拾干净了。我喜滋滋地环顾四周,自言自语地说道:“再怎么说,至少这事我没白干吧。”

下一步就是要寻找那个给我招来这么多祸害的畜生;我终于铁了心,要把这祸根剪除掉。假若当时我碰上了它,那它一定没命了。不料那狡猾的畜生前阵子见我暴跳如雷,早吓得逃之夭夭了,而眼下见我火气未消,它是不敢露头的。这只讨厌的猫总算不在了,心头只觉如释重负,快乐无边,这般滋味,简直无法形容,也难以想象。整夜,猫都没露面;这样,自从这猫到我家以来,我总算美美地、安安静静地睡了一夜;唉!尽管心里压着谋杀人命的重担,我竟然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