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做戏(第6/12页)

颂银心说自己也纳闷呢,只是不敢在老太太跟前提起宫里发生的事,怕她担心。横竖这回叫上她,应该没什么好事儿,她自己要警醒。再不济带上什么防防身,应该不要紧的。

她宽慰老太太,“人家是旗主子,叫了就得去。想是豫亲王府没有当家福晋,来了客人侍妾不方便出面。我既然在内务府,帮着料理也没什么。我自己会留神的,老太太放心。”

“去是应当的,可你到底是个女孩儿,随意登别人的门不方便。”说起这个又想到容家,嘟嘟囔囔抱怨着,“上回钱粮胡同偏让你留宿我就不高兴,我虽喜欢容实,奈何他家老太太是个鬼见愁。一大把年纪了,也没个成算。你住在他们家,他们是没什么,儿子不怕坏名声。你呢,姑娘家的多吃亏呀。”

颂银笑了笑,“那回真是病得不成,不怪容老太太,人家是好心。”

既然她不计较,老太太也就不说什么了,转而问:“你和容实是不是有什么说头了?”

旁边的让玉听见了,横插一嘴说:“瞧好了,别让人骗了。那人是个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

她说完就被老太太一顿呵斥,“小孩儿家的,懂个什么?管好你自己就是造化了。”

颂银很难把自己的境况说清楚,便含糊道:“也没怎么,就是一块儿下值,我犯了病,他救了我一把。”

老太太笑了,灯下的皱纹里都装着满意,“这挺好,一点儿一点儿来吧,越处越亲近。容家稀罕你,我看得出来,既这么,咱们要更矜重,不能让人看轻了。至于豫亲王那里,你阿玛上回和我提过,说他有意让你跟他?这个得好好想想,照我的意思是公侯王府,能不进就不进。豫亲王将来不知是个什么成就,万一……你困在后宫,一辈子就毁了。我们佟家不指望出贵妃、出皇后,只要个个嫁得妥帖,日子受用,就成了。”

她应个是,“我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自己心里也有数,您别担心我。”

一家子又热热闹闹吃喝上了,老太太不知道她心里的事,她也不能胡乱找人倾吐。第二天起来收拾停当,就往东角楼宽街去了。补儿胡同因和豫亲王府都在镶黄旗,因此离得并不远,出胡同口斜插过去,两盏茶时候就到了。

这天下雨,一早起来就阴雨绵绵。她坐在轿子里打帘看,巴望着堂会就此取消,可惜没有。到了王府前,正中间三扇大门开着,太监和戈什哈络绎往来,只不见豫亲王。

门房很快迎上来,就地打一千儿,“给佟大人请安。主子叫候着您,奴才们等您半天啦。”

她是女官,身上有官衔,所受的待遇自然和一般旗奴不一样。门房前面引路,她问:“王爷人呢?”

门房说:“后边钓鱼呢,说等佟大人来了请到园子里去。”

她回头看了那六个小戏儿一眼,“跟着来吧。”

豫亲王是和硕亲王,宗室黄带子中最高的一等。他的府邸是先帝在时赏赐的,地方很大,把镶黄旗的东北角都占完了。府后头有个池子,原先不在王府范围内,后来太后发话,说王府格局不好,处在火位上,该引水平衡。于是豫亲王上疏奏请,皇帝碍于面子点了头,其后池子便圈进了围墙里,成了王府花园的一部分。

皇城根下的都知道,富户可以叠假山,可以开挖鱼池,但没谁把天然小湖泊圈成自留地的。颂银是头一回见识王府,王府的规格之高,也令人乍舌。黑柱灰墙,上覆绿琉璃瓦,檐下是五踩斗栱、和玺彩画。她见到的不过是后寝殿,据说正殿设宝座,更加雄伟气派。她在宫里遇上豫亲王时,对他一直只有个大概的认识,就知道这人是他们的旗主子,身份尊贵。但到了宅邸才真正明白,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