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震怒(第6/11页)

他白了她一眼,“我不但没告发你,还想法子把你捞出来了呢!我是觉得你年轻,不知道里头厉害,我这个当哥哥的应该劝谏你……”他摸了摸鼻子,又捋捋前额那撮头发,意味深长地说,“后宫的事儿啊,千万不能参与,你帮着谁都得不着好处。看看眼下,禧贵人出了这样的事,好好的孩子也没了,你不自责吗?”

颂银站在那里,憋了一整天,心早被眼泪淹没了,他这会儿又戳她痛处,她就不客气了,捂住脸呜咽起来,拿手捂都捂不住。

这件事就像个噩梦,她虽没有目睹禧贵人生产的过程,但一直在储秀宫守着,每一次惊心动魄她都深有体会。提起那个夭折的阿哥,她就满心的愧疚,她势单力薄无法转圜,但这件事既然经过她和阿玛之手,她就是帮凶。

她哭得兴起,也不走道了,路旁有个石墩,一屁股坐下来,抱着膝头把脸埋在臂弯里。连绵的哭声在夜色中回荡,容实无可奈何地看着,像老头儿似的摇头,“别哭啦,往后多学着点儿,谁还没有走窄的时候!这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不会和人提起,你踏踏实实的,别害怕。”

颂银不能辩解,因为自己并不清白。说这药方没给禧贵人,是为惠嫔准备的吗?说阿哥的死和她无关吗?她亏心,没脸说出口。不过容实的心地倒真不错,没有在她最困难时候踩上一脚,以为和她有牵扯,还自作聪明地替她打掩护。无论如何这回的人情卖得大,以后再不能和他针尖对麦芒了。

她哭够了,站起来擦擦眼泪,“我失态,二爷别见笑。就是心里压的事儿太多了,又没法疏解,在您跟前现眼,您只当没看见吧!”

他一撇嘴,“我要是不担待,今天就不会找你说这些话。还有一桩事,我知道八个多月的孩子催生,生下来至多弱小些,绝不会是死胎。你只给了药方,没别的?”

颂银噎了下,“那方子我没给出去,要不那个御医也不能承认啊。”

他缄默下来,拧着眉头说:“你仔细着点儿,我怕皇上那里没这么容易放下,说不定还会继续追查……”他轻轻挥了挥手,“我不说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你这么聪明,别到最后里外不是人。”

颂银对他又有了新的认识,其实真正聪明的是他,就像她忌讳在他面前提起豫亲王一样,他也不愿意主动把战火蔓延到那位王爷身上。彼此都绕开了说,彼此心照不宣。

颂银颔首,“我明白了,谢谢您提点我。”

他咧嘴一笑,“那就叫声好听的吧,不枉我花了这么大力气和你套近乎。”

她想了想,“二哥。”叫出来似乎也不觉得别扭,大概因为心里不排斥他了吧!

容实挺高兴,高兴之余他那缕头发也更加的意气风发了,顺手一撩,屹立不倒,颂银见了哭笑不得,“要不找口井打点儿水,拿水一抹它就下去了。”

容实说没事儿,“我长得好,白璧微瑕,无伤大雅。”

颂银直想翻白眼,就算是事实,自己用上了这样的溢美之词,是不是太自夸了?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前额,借着胡同口尚琮府门上的灯笼光看他,小心翼翼问:“你和豫亲王交情不错吧?”

他淡淡牵了下唇角,“何以见得?”

“那会儿金墨和你哥子换庚帖,你忙,不是他帮着出面了吗。”

他听了又是一笑,“朝中当值,没什么交情深浅的说法,都过得去。如果一个人和你太亲近,你就得想想他有什么目的……”

颂银戒备地看着他,这话用在他身上好像很合适。

他察觉了,悚然说:“你别这么看我,我瘆得慌。”

颂银咽了口唾沫,“那天的寿糕,谢谢你了。”

他说没什么,“我本来没想给你带,是我们家老太太吩咐的,说佟家二姑娘不能来,怪可惜的,让我送两块来,给你也捎带点儿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