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第3/12页)

海蕊说:“他躲在桌子底下。”

“躲在桌子底下……这是干吗?我只是想问他是否迷路了。他几岁了?”

“比他看起来大,”海蕊说,“班,出来,没事。”

他不肯出来,趴在地上,面对女警的方向,看着她干净闪亮的黑皮鞋。他记得曾经有人开了一辆车,带走他,把他关起来,制服,有官方的味道。

女警说:“真是的,别人还以为我绑架小孩呢!你不该让他到处乱跑。他可能被绑架。”

“没那个运气,”海蕊说,故意摆出那种爱开玩笑、能干妈妈的模样,“他倒是有可能绑架别人。”

“说得不错,不是吗?”

然后女警笑着离开。

戴维与海蕊并肩躺在主卧室,灯光俱灭,屋子静寂。主卧室再过去两间房是班的房间——希望他睡着了。隔四间是保罗的房间,位于楼梯转角处,他锁上房门睡觉。很晚了,海蕊知道要不了两分钟,戴维也会沉沉睡去。躺在床上,戴维与海蕊之间隔着距离,但那不再是充满愤怒的距离。海蕊知道戴维长年处于极端疲惫的状态,没力气生气。何况,他也决心不再生气,生气会让他没命。海蕊对戴维的想法了如指掌,他总是大声回应她的想法。

有时他们会做爱,但是海蕊感觉那像是年轻海蕊与年轻戴维的鬼魂在亲吻交缠,她知道戴维也有同感。

仿佛生活的紧张压力剥掉了她的一层皮——不是真正的皮,可能是形而上的某种东西,看不见,察觉不到,直到你失去它才发现。至于埋首工作的戴维,早就失去那个顾家男人的自我。他努力工作,不仅在公司表现成功,还在另一家公司获得一份更好的工作。现在事业是他的重心。世事自有它的逻辑。戴维已经变成他以前最不想成为的那种男人。詹姆斯不再资助这个家庭,只负责路克的花费。戴维昔日那种来自坚定自信的诚恳与开放,已被另一种自信掩盖。如果她现在才认识戴维,一定会认为他冷酷。但他不是冷酷,海蕊在戴维身上感觉到的那份强硬是坚忍不拔,他知道如何贯彻到底,他们还是很像。

第二天是星期六,戴维要去参观路克学校的板球赛。海蕊要去学校观赏海伦表演话剧。多拉丝上午会来解救他们,让他们这个周末出去透透气。珍没和她一起来,她到同学家参加一个她绝不想错过的派对。保罗则和戴维一块去探望路克。这便留下班和多拉丝单独相处,她已经一年没见过班了。

戴维说:“你想多拉丝明白班其实不像看起来那么小吗?”海蕊并不讶异他这么说。

“我们该警告她吗?”

“她只要与班相处个五分钟,就会一清二楚。”

沉默。海蕊知道戴维快睡着了。他勉力撑起身说:“海蕊,你想过没?再过几年,班就要进入青春期,成为有性欲的人。”

“是呀。但他的生理时钟和我们不一样。”

“假设他们那类人也有类似青春期的阶段。”

“我们怎么知道?或许他们不像我们这么性欲旺盛。不是有人说过人类过于好色——谁啊?我想起来了,萧伯纳。”

“都一样。想到班也有性欲,我就害怕。”

“他很久都没伤害人了。”

过完那个周末,多拉丝对海蕊说:“我很好奇班是否曾自问他为何和我们如此不同。”

“谁知道呢?我从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或许他认为某个地方还有更多他的同类。”

“或许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