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齐多尔的时间(第2/3页)

伊齐多尔平生还从未曾感到自己是个如此重要的人物。当他晚上再度观赏说明书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鲁塔。

梅赛德斯-奔驰公司和德国旅游局给伊齐多尔壮了胆,使他的勇气达到了这样一种程度,以致他一个月要寄出好几封挂号信。他还请求在离凯尔采不远的寄宿学校读书的阿德尔卡和安泰克,为他带回所有的旧邮票。在消掉了邮戳印痕之后,他把这些邮票贴到寄出的信封上。偶尔他还成功地将某些说明书卖给什么人,换几个小钱。他不断地收到新的说明书和新的地址。

现在他跟形形色色的旅游公司建立了联系:有德国的、瑞士的、比利时的和法国的。他收到了蓝色海岸的彩色照片,带有布列塔尼阴郁风景,和阿尔卑斯山水晶般、纯净透明景色的游览指南。他会整夜整夜地观赏它们,真可谓心醉神迷、乐此不疲,虽然他知道,这些景色对于他来说,只是印在光滑的、飘散着油墨香味的纸张上。他把这些印刷品给米霞和两个小外甥女看。米霞说:

“这真是太美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小事,但它却改变了伊齐多尔的生活。

丢失了一封信。一封伊齐多尔寄给汉堡一家生产照相器材公司的挂号信。当然,他只是请对方寄给他说明书。那家公司每一次都会回信,可这一次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伊齐多尔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既然邮局开了收条,给了号码,那么挂号信又怎么会丢失呢?难道这不应是万无一失的保证吗?邮局有可能将它滞留在国内吗?会是某个喝醉酒的邮差把它弄丢了?还是大洪水或者载着邮件的火车出了轨?

第二天一早,伊齐多尔就去了邮局,穿黑色罩褂的女职员建议他提出赔偿要求。他在索赔单上,透过两张复写纸填写了公司的名称,而在“寄信者”一栏填写了自己所有的资料。填好索赔单,他便回家去了,但他满脑子想的只是挂号信丢失的事,别的什么都不想。如果信件是在邮局丢失的,那么邮局就不是他满怀钦佩之情想象的那种邮局。他想象的邮局,作为神秘的庞大组织机构,在地球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办事人员。邮局是有影响的机构,是世上所有邮票的母亲,是所有穿藏青色制服的邮差的女王,是千百万封信件的庇护人,是文字的统治者。

两个月后,邮局给伊齐多尔造成的心理创伤已开始愈合,那时它寄来了一封官方公函,公函里,波兰邮局向“伊齐多尔·涅别斯基公民”表示歉意,说没能找到丢失的那封信。与此同时,德国照相器材公司声明,他们没有收到“伊齐多尔·涅别斯基公民”寄去的挂号信,因此两国邮政当局都感到对丢失的信件负有责任,并决定对遭受损失的“伊齐多尔·涅别斯基公民”赔偿总额为两百兹罗提的现款。同时波兰邮政局对发生的事件表示道歉。

伊齐多尔就这样成了一笔可观的现款的主人。他把一百兹罗提交给米霞,用余下的款子给自己买了一本集邮簿和好几大张用来发挂号信的邮票。

从此以后,只要某一封挂号信没有收到答复,他就上邮局提出赔偿要求。如果他的信件找到了,他必须支付一个半兹罗提的索赔费用。这不算多。可是他每回寄出的数十封信中,总会有某一封信丢失,或者有人忘记了把信交给收件人,或者外国的收件人忘记了该信已经收到,而对邮局寄去的询问邮件是否已收到查询单感到意外,并回答说:non,niein,no。

于是,伊齐多尔便经常领到赔款。他成了家里拥有充分权利的成员。他会赚钱养活自己了。

  1. [38]德语,意为:出来,快点儿和举起手来。​
  2. [39]即法国濒临地中海的旅游胜地。​
  3. [40]依次为法语、德语、英语:“没有收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