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希姆尔思考的答案

“我所知道的,”希姆尔开始回答。“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我和母亲,父亲还有哥哥约瑟夫住在一家商店上面的公寓里,爸爸就在这个商店里做一些手表的活儿。每天早上七点钟,我们全家人一起吃早餐,然后我们去上学,爸爸在店里修手表,也做新手表。爸爸送过我一只漂亮的手表,但是现在没有了。它有金色的表面,那时候每天晚上我都给它上发条,它也总是告诉我正确的时间。”

“后来它去哪儿了?”布鲁诺问。

“他们拿走了。”希姆尔说。

“谁?”

“当然是士兵。”希姆尔说,好像这是世界上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后来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了。”他继续说。“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母亲正在用一块特殊的布料给我们做臂章,在上面画上星形的图案。就像这样。”说着,他用手指在身下的泥地上画了一个图形。

(六角星*)

“每次我们离家出门的时候,她都回会让我们带上这样的臂章。”

“我父亲也带着一个,”布鲁诺说。“在他的工作服上。很漂亮,亮红色的底,黑白相间的图案。”在铁丝网那边的泥地上,他又用手指画了另外一个图形。

(纳粹万字标志*)

“是的,但是两个标志完全不一样,不是吗?”希姆尔说。

“嗯,不一样,有人给过我这样一个臂章,”布鲁诺说。

“但是没有人叫我带过这样的臂章。”希姆尔说。

“不管怎样,”布鲁诺说,“我觉得我挺喜欢他们的。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更喜欢哪一个,你的,还是我父亲的。”

希姆尔摇摇头,继续说他的故事。他已经很少再想这些事情了,因为每当回忆起那些在钟表店的日子,他就会很悲伤。

“我们带了几个月的臂章,”他说。“接着,事情又变了。一天,回到家里,妈妈告诉我不能再住在我们的家里了——”

“我也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布鲁诺兴奋地喊起来,很高兴他不是唯一被迫离家的男孩。“元首来我家吃晚饭,你知道吗,接下来我们就搬到这里了。我恨这里,”他大声地加了一句。“他去过你们家,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没有,但是他们告诉我们不能再住在家里,必须搬到克拉科夫的另一个地方,那里,士兵们建造了围墙,我母亲、父亲、哥哥和我四个人不得不住在一个房间里。”

“你们家所有的人?”布鲁诺问。“住一个房间?”

“还不止是我们一家人,”希姆尔说。“还有另外一家人,他们家的母亲跟父亲经常打架,他们有个儿子比我长得高大,就算我什么也没做他也会打我。”

“你们怎么可能这样住在一个房间里,”布鲁诺说,摇着脑袋。“那不可能。”

“我们所有的人,”希姆尔说,点点头。“一共十一个人。”

布鲁诺想要张嘴反驳希姆尔——他不能相信十一个人能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改变主意了。

“我们在那里住了几个月,”希姆尔继续说,“我们所有的人都住在一个房间里。房间里有个小窗户,但是我不喜欢从窗户望出去,因为窗外是堵墙,我恨那墙,因为在我们真正的家根本不是这样。这个区是城里很差的一个区,总是很吵,让人睡不着觉。我也恨卢卡,就是那个动不动就打我的大男孩,即使我什么也没做错。”

“格蕾特尔有时候也打我,”布鲁诺说。“她是我的姐姐,”他加了一句。“而且是个‘无可救药’的人。很快我就会长得比她高大,比她强壮,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是谁的天下了。”

“又接着有一天,士兵们开着大卡车来了,”希姆尔接着说,好像对格蕾特尔毫无兴趣。“每个人都必须离开那座房子。有些人不愿意走,就四处躲藏,不过我想,最后士兵们还是把他们都抓出来了。然后,卡车把我们带到了一列火车上,而那火车……”他犹豫了一下,咬咬嘴唇。布鲁诺觉得他好像要哭了,但是并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