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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离婚这话一说出口,口就顺了,以后的几天里,庆玉和菊娃还在捣嘴,一捣嘴便说离婚。家里没面粉了,菊娃从柜里舀出一斗麦子,三升绿豆,水淘了在席上晾,一边晾一边骂。先还骂得激烈,后就不紧不慢,像是小学生朗读课文,席旁边放着一碗浆水,骂得渴了喝一口,喝过了又骂。庆玉在院门外打胡基,打着打着就躁了,提了石础子进来说:“你再骂?”菊娃骂:“黑娥我日了你娘,你娘卖×哩你也卖×!嘘,嘘!你吃你娘的×呀!”她扬手赶跑进席上吃麦子的鸡。鸡不走,脱了鞋向鸡掷去,鸡走了,就又骂:“你就恁爱日×,你咋不把在石头缝里蹭哩,咋不在老鼠窟窿里磨哩?!”庆玉说:“你再骂,你敢再骂!”菊娃喝了一口浆水,又骂一句:“黑娥,你难道×上长着花,你……”庆玉举起了石础,菊娃不骂了,说:“你砸呀!姓夏的家大势大,我娘家没人,砸死我还不像砸死一只小鸡,你砸呀!”庆玉把石础砸在小板凳上,小板凳咔嚓成了堆木片。庆玉说:“离婚离婚!”进了屋去写离婚申请书,出来自个咬破中指按了血印。庆玉要菊娃跟他一块去乡政府办手续,菊娃说:“走就走!”也不示弱。两人走过夏天智家院门口了,菊娃却喊:“四娘,四娘,你给我照看着席上的麦,我和你侄子去离婚呀!”四婶跑出来,把庆玉手中的申请书夺了,撕成碎片,骂道:“你们给我成什么精?!”菊娃就抱住了四婶呜呜地哭。

一次没离成,二次再去离,竹青从半路上把他们又截了回来。但他们从此再无宁日,不是吵架,就是打仗,把离婚的话吊在嘴上,夏家的人就不再劝了,东街的人也不再劝,说:“小娃的牛牛,越逗它越硬的!都不理,看他们还真的就离婚呀?!”两人再打打闹闹地去了乡政府,谁也没有阻拦,四婶在院门环上拧麻绳,看见了,手中的拐子并没有停,一伙人在巷口看公鸡给母鸡踏蛋,听到了消息,目不旁视,等到下午,菊娃在老屋里放了悲声,庆玉搬着铺盖,提了锅住到了新房,人们才知道庆玉和菊娃真的把婚离了。

庆玉在新房仅仅独住了两天,淑贞就看见黑娥从地里拔了青菜葱蒜给庆玉包素饺哩。淑贞把这事告诉庆金。庆金在小河畔的沙窝子里拾地,已经刨出了席大的两块,趁歇息,和庆堂、瞎瞎在地边赌起扑克。赌注是二元四元的,庆金输了,不肯掏钱,庆堂和瞎瞎就不依,说:“哥是挣工资的,还赖呀!”淑贞正好去,当下不高兴了,说:“你哥有啥钱的,前天给娘买了件衣裳,又买了三斤盐,他还有啥钱!”庆金说:“说这干啥?”淑贞说:“咋不说,爹娘生了五个儿子又不是你一个?!你讲究是有工资的,兄弟五个中除了你,谁没盖了新屋院!”庆堂和瞎瞎见嫂子话不中听,起身走了,说:“哥,你可是欠我们账哩!我们走呀,你好好拾地,工作了一辈子,退休了就当农民,这地肥得很,种豆子收豆子,种土豆长土豆,再种些钱给我嫂子长出个金银树!”两个弟弟一走,庆金说:“我们在一块玩哩,能赌多少钱,你就搅和了。”淑贞说:“我在屋里给你煎饼哩,怕你肚子饥,没想你倒在这儿赌钱,这粪笼大一块地你弄了几天了还是这样?”庆金说:“我还害气哩,工作了一辈子,拾掇这些地还不够旁人耻笑哩,不弄了,不弄了!”淑贞见庆金上了气,就蹴下身,说:“你在家闲着,是爹让你寻个事干的,又不是我逼的。今天累了,不干了,明日再说。你知道不知道黑娥和庆玉过日子啦?”庆金说:“他的事你少管。”淑贞说:“我看这离婚是预谋了的,这不,晌午黑娥就在庆玉那里双双对对包着饺子吃哩!”庆金说:“别是非啊!一堆屎嫌不臭,你还要搅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