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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到底不明白他爹深更半夜埋“固本补气大力丸”是为了什么?事后过了好多天,他在丁霸槽家喝茶,我也去了,他给丁霸槽说起这事,丁霸槽也不知为了什么,我在一旁微笑,他说:“你笑啥,你知道?”我当然知道,吃啥补啥,赵宏声就曾经让我爹吃猪肚片补胃,吃核桃仁补肺,夏家的后人除了夏风和雷庆再没成器的,夏天智这不是要给夏家壮阳气吗?但这话我不给他夏雨说。世上是有许多事情不能说的,说了就泄了天机。夏雨就不理我,拿眼看门外碌碡上坐着的白娥。白娥穿了件花短裙子,腿白胖胖的,像两个大萝卜,她才坐到碌碡上,一眼一眼往街西头瞅。丁霸槽说:“一会儿三踅就要来了!”夏雨说:“你猜她穿了裤头没有?”丁霸槽说:“穿裙子能不穿裤头?”夏雨说:“没穿!”他们就嗤嗤地笑。白娥回过头,竟朝我们走过来,说:“笑我啥哩?!”夏雨说:“是引生笑你哩!”白娥就看我,说:“你就是引生呀?三踅常说起你的。”三踅说我能说什么好话,我说:“他说我啥的,谁背后说我谁断了舌头!”白娥说:“是吗,还断了啥呀?!”便嘿嘿地笑。我明白她笑我什么,才要起身走开,她却拿手捏了一下我的脸,说:“人倒长得白白净净的么!”三踅骑着摩托就过来了,让白娥坐到后座,呼啸一声又开走,但一股风吹开了白娥的裙子,她果真没穿裤头。白娥慌忙中拉裙子往身子下压,她的屁股还是让我们看见了。他俩乐得嘎嘎大笑,夏雨却冲着我说:“白娥捏你的脸,对你有意思啦!”我呸地唾了夏雨一口。

清风街别的人戏耍我,连丁霸槽夏雨也戏耍我,这让我非常生气!我呸了夏雨一口,从此就和他生疏,有事没事都去找哑巴,哑巴是好人。说到哪儿了,全扯远了,还是再说夏天义。

夏天义直到第二天起来,要将尿桶里的生尿提到瞎瞎家的地里去浇葱,葱浇上生尿长得快,才一出院门,发现了门框上贴着的对联。他说:“咦,谁给我送对联了?”坐在堂屋台阶上梳头的二婶说:“半夜里我听见响动……该不是给你贴大字报吧!”夏天义念了一遍,说:“吓,我是土地爷啦?!”二婶说:“你再念念。”夏天义又念了一遍,二婶说:“是土地爷你就少做声的。”夏天义闷了半天,说:“毬!”提着尿桶走了。

东街的土地,除了三分之一的河滩稻田外,三分之一集中在东头小河两岸,还有三分之一就是312国道尽北的伏牛梁。伏牛梁上是“退耕还林”示范点。瞎瞎家的一块地就在伏牛梁的坡根,栽种着茄子、豆角和葱。夏天义到了葱地边,一边浇尿,一边骂瞎瞎。瞎瞎自小人没人样,偏爱惹是生非,又偏偏是骂不过人也打不过人,时常额上一个血包地回家,夏天义没有庇护他,反倒拿套牛的皮绳抽他。但是,夏天义最讨厌这个儿子,又最丢心不下的是这个儿子,分家另住后,瞎瞎日子不如人,他免不了在各方面勒揢着别的儿子而周济瞎瞎。夏天义浇完了尿,看见紧挨着的那一块只有二亩大左右的地里长满了铁杆蒿、爬地龙和麻黄草,知道是俊奇的堂哥俊德家的,眉头上就皱了个肉疙瘩。提起俊德,那是个没名堂的人,生了三个女儿却一定要生个男娃,拼死拼活是生下了,被罚款了三千元,家境原本不好,这下弄得连盐都吃不起,就去了省城拾破烂。出去拾破烂,村里人捂住嘴拿屁眼笑哩。可他半年后回来,衣着鲜亮,手腕子上还戴了一块表。丁霸槽硬说那表是假的,时针秒针根本不走,但俊德再走时把老婆和娃娃们都带走了,村人便推测他是真挣了钱,有人倒后悔没有跟他一块去。夏天义看着二亩地荒成了这样,不骂瞎瞎了,骂俊德,就过去拔铁杆蒿,拔一棵骂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