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漫长仲夏](第3/18页)

于我而言,要这一份诚意就已足够。爱多么虚无缥缈,今天给你一分,明天可能是两分,可能是十分,也可能是零分;我从不指望自己不爱的人爱我,只想每段关系都能够彼此平衡。

而且,黎靖不是一贯认为会有比他更好的人照顾我?他说我“值得”。一个连自己爱的人都留不住的女人,能有什么更“值得”的选择?我也不怕幸福给他看,就当遂他的意。要是看不到我过得好,恐怕他仍要心存几丝愧疚。给点儿愧疚来回报他离我而去不是什么好方法,我有机会可幸福,为何不要?

就这样怀着七分清醒、三分赌气,我答应了施杰的晚餐约会。

会一直开到下午六点多,讨论新书的文案。我只是译者,按理不需要参加,而施杰特意叫了我来只是想表达重视。会议进行到一半时,大施总来转了一圈,不过五分钟就离席。他五十多的年纪看起来顶多四十出头,体形略胖却也不见明显赘肉,衣着考究得体,言谈也不浮夸,施杰这一点倒是像他。当大施总离开会议室,施杰趁空扭头对我一眨眼,脸上有种“看,我带你见家长了”的愉悦表情。

散会后,他带我去了一家灯光幽暗、装潢典雅,就连餐具都价值不菲的餐厅。第一次约会这么郑重其事是好习惯——我发觉自己也开始跟他一样,逐一衡量对方的方方面面。没有爱这种东西从中作祟,什么都看得更清楚些,也决定得更稳妥些。

若非缺乏爱这个无条件的条件,我们也都无须考量其他种种条件。既无命中注定,唯有仔细挑选。是不幸,也是幸运。

餐桌边,我们主菜已点定,剩下酒类有待挑选。

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上身约三十度倾斜向我们,体贴地建议:“通常来说是白酒配白肉,但有一定年份的红葡萄酒也很适合搭配传统意义上的白肉。两位的主菜是鱼类,我们刚到的2006年帕洛美堡干红非常不错,产自法国超等中级酒庄帕洛美堡,百分之百出身名门的红酒,店里也不多,卖一支少一支。”

“怎么样?”施杰从菜单后抬起眼睛,征求我的意见。

我只点了一瓶非常普通的半干型白葡萄酒。

待服务生带着菜单离开,施杰对我笑道:“第一次约会就给我省钱?”

“不是给你省钱,是给我自己省心。陈年红酒单宁味那么重,再多人当成宝,我都喝不惯。”

“你还是别告诉我真相吧,让我认为你在心疼男朋友的钱包。”施杰装出几分失望。

“你的钱包现在心情肯定很好。葡萄酒不是越老越好,大部分都适合在出产后几年内喝。留一部分真正的高价古董等着升值就行了,买来立刻就解决掉实在太浪费。”不是只有他才会制造惊喜,我宁愿坦诚能成为最实在的惊喜。

“想不到你对酒也挺有研究。本来还打算出这一招哄你开心,看来被你笑话的可能性更大。”

“你的诚意我从不敢笑话。再说我只是半桶水,不分好坏,只知道喜欢不喜欢。”

“对了,你怎么会对酒感兴趣?”他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已聊得兴起。

这些当然是曾经的工作所得。大部分人都以为同传译员只需带着红外耳机坐在工作厢里工作,其实平日哪儿有那么多大中型会议?我们当时的公司还没大到能让译员整天飞来飞去参加国际会议的地步。普通的商务谈判、新闻媒体活动、培训演讲,甚至外出考察……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这些常规的口译工作。与经营酒类的客户打过交道,自然会对酒留有印象。

我不想将话题引至昔日的工作,便顾左右而言他:“半桶水真没什么。我认识的人中对酒最有研究的就是慧仪,不信你下次考验考验她?”

“Elaine?不用考验,她就是个酒鬼。”他的语气犹如在数落老友,看来他们已经相当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