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余生

你既然选择了对世界沉默,那就没有理由再抛弃我。因为见你第一眼,我要和你度过的就是余生。

1

初来北京的时候,走在大街上,我把头低到了井里,莫名其妙地觉得在我身边经过的人都好美,好酷,事业有成,都好有钱。起码觉得他们比我美,比我酷,比我事业有成,都比我有钱。那个时候看什么都是陌生的,脑子里的重点不是梦想,是面对。

2

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小公司,小得没有规模,像极了《北京青年》里何东的描述,方形的办公室,方形的电脑,方形的隔断桌,都是方形的,何东说:“我讨厌方形。”

平心而论,在当时我一点也不觉得讨厌,毕竟真理永远是在活下去和尊严两者之间,任谁都要选择先吃饭再说。

面试的时候老板不在,连副手都不在,跟我谈的是一个满脸胡楂儿、仪容不整的人,眯着漆黑的小眼睛没完没了地向我微笑,弄得我心里直发毛,问的问题一个没回答明白,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什么公司该不会是基地组织吧!武装人员都落魄到抽中南海了吗?严肃点面试,你把烟掐了不好吗?

带着狐疑,我环视一周,没看到办公桌下面隐藏的枪支,才逐渐安下心来,稀里糊涂地答了几个他的问题熬过了面试。

临走他送我出去,到门口说:“明天没事,你就来上班吧。”

我靠,这可是首都啊,别乱来好不好,我就这么不清不白地加入组织了吗?还没来得及拒绝,他说:“对了,工资就先按你简历上写的吧。”

我听完,瞬间正义、真理、民族大义统统化成灰烬,让泪化成相思雨,让工资来得更容易吧,要知道工资可是我故意高填了很多的啊。我一扭头马上满脸堆笑:“好的,好的,那麻烦你了,明天见!”

握手,离开,脚步轻快,当时心想,我爱北京,非常爱,爱完了又想,呜呜呜呜呜,我好几天没吃肉了。

3

胡楂儿、小眼的邋遢男成了我同事,同事的同时也是我领导,我总贱贱地叫他杨杨哥。

每次我工作完成不了,他让我加班的时候,我都说:“别这样,杨杨哥。”

他说:“叫我杨哥。”

我说:“好的,杨杨哥。”

说完,我每次都是关电脑走人,水中捞月打卡,大步流星地留给我们公司大门一个潇洒的背影,扬长而去,以至于他不止一次地被领导叫到办公室拍桌子挨骂,说我们部门进度整体偏慢。

慢就慢吧,所谓稳中求发展嘛,领导慢慢也习惯了我们部门的节奏,以为我们是真的很有困难。可人总是不满足,有一次我被公司提出的新制度压得心里难受,觉得每一条、每一款都是在针对我们,郁闷无比。晚上找杨杨哥和几个同事喝酒,同事喝到憋不住尿,拉帮结伙地不去厕所非要跑到外面找墙根儿,整桌剩我们俩。

我说:“我想辞职了。”

他说:“上班规矩都很多,到哪儿都一样。”

我说:“这样我觉得太累了,我想换份工作。”

他说:“换工作赚的还不一定有这里多,公司的制度是人定的,可守可不守,一定有漏洞,总辞职可不是好事,老板也不一定就比谁牛。”

我抬头看他一眼,以为他喝多了,干吗这样严肃,说话都开始跑偏了。人家是老板,我是打工狗,当然是老板牛了,还比个什么劲,我举举手里的酒杯示意干杯。

杨杨哥这样牛,结账还要AA的。

4

同事告诉我,他确实牛,不为别的,就冲北京拆二代,身份证上写的住址北京市西城区这几个字,再映衬背后的国徽,连我都觉得他好牛。

5

杨杨哥大我很多,还没结婚,女朋友超级能赚钱,来自铁马秋风大散关的兵家之地,我亲眼在公司的野外聚会上看这姐们儿硬生生地用肩膀扛起一箱啤酒,我像个大傻子一样跟在后面弱弱地说:“嫂子,我帮你拎这瓶饮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