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第2/3页)

爱伦·坡不但是侦探小说的鼻祖,而且是科幻小说的先驱。尽管严格说来他的科幻小说只有两篇,即《汉斯·普法尔登月记》和《气球骗局》,但前者比凡尔纳的《从地球到月球》早三十年问世,后者也比凡氏的《气球上的五星期》早写十九年。爱伦·坡固然不以其科幻小说著称,但他对西方科幻小说的影响却非常深远。有学者认为他是“科幻小说的奠基人”(founder of science fiction)[3],是“真正意义上的科幻小说之父”(Indeed he can in a real sense be regarded as‘the father of science fiction’.)[4]。著名科幻作家凡尔纳在1864年论及爱伦·坡的影响时说:“他肯定会有模仿者,有人会试图超越他,有人会试图发展他的风格,但有许多自以为已经超过他的人其实永远也不可能与他相提并论。”[5]

幽默讽刺小说是爱伦·坡小说的一个大类,就篇数而论占了他小说的三分之一,其中脍炙人口的篇什有《眼镜》《生意人》《失去呼吸》《千万别和魔鬼赌你的脑袋》《欺骗是一门精密的科学》《如何写布莱克伍德式文章》《森格姆·鲍勃先生的文学生涯》《塔尔博士和费瑟尔教授的疗法》以及《与一具木乃伊的谈话》等等。有些西方学者对爱伦·坡的这类小说评价不高,如西蒙斯认为他的讽刺小说滑稽有余,有潜在的虐待狂倾向,因此不能与他的其他小说相提并论;[6]坎利夫认为爱伦·坡的幽默小说读来令人不快(painful),从而将其“撇开”(leave out),只将其小说分为“恐怖”和“推理”两类;[7]哈蒙德认为爱伦·坡的幽默讽刺小说之所以已经过时,是因为他所嘲讽的对象(唯利是图的商贩、不学无术的学者、自封的文学大师和小丑般的政治家)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早已消失(have long since disappeared)。[8]但笔者以为,这些学者似乎都忽略了一点,即爱伦·坡所嘲讽的不仅仅是那个“事事都在出毛病的世道”,而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假恶丑现象。爱伦·坡笔下有人凭剪刀糨糊当上文豪诗宗(《森格姆·鲍勃先生的文学生涯》),今天这世界仍有人凭糨糊剪刀(或者用Word的“复制”和“粘贴”功能)当上教授博导;爱伦·坡笔下有美国人因当小报编辑而顺便在15岁时就成为与但丁齐名的文坛大家(《森格姆·鲍勃先生的文学生涯》),今天也有中国人因后来当了出版社编辑而早在16岁时就成了翻译爱伦·坡的译坛高手;爱伦·坡笔下有设法把泥浆溅到路人鞋上“拓展业务”的擦鞋工(《生意人》),今天仍有把碎玻璃撒在路上“招揽生意”的补胎匠和用强行“拓展业务”的手段牟取暴利的各类垄断公司;爱伦·坡笔下有“怀着奏出音乐的意图而制造出无限变化之噪音”的精神病患者(《塔尔博士和费瑟尔教授的疗法》),今天仍有把公共绿地当成自家后院并在其中伴“无限变化之噪音”而翩翩起舞的华人大妈。爱伦·坡曾说“现代人已使欺骗这门科学达到了我们愚笨的祖先做梦都想不到的完善程度”(《欺骗是一门精密的科学》),而今天不乏有当代人正在为更进一步完善这门“科学”而与时俱进地发挥着聪明才智。因此笔者认为,爱伦·坡的许多讽刺小说仍具有现实意义,仍能让人们发出有益于身心健康的笑声,尽管这种笑声在消逝时往往会伴着一丝苦涩。

肖伯纳在论及爱伦·坡的小说时说:“它们不仅仅是一篇篇小说,而完全是一件件艺术品。”[9]笔者以为,这批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包括爱伦·坡的各类小说。

曹明伦

[1]Poe, Edgar Allan. Eureka: A Prose Poem, in P. F. Quinn. (ed) Poe: Poetry and Tales, New York: Literary Classics of the United States, Inc., 1984, p.1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