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第3/4页)

澡堂女从银平的膝头一直摩拿到小腿。她背向着银平。也就是说,银平的脚当然是完全置于澡堂女的眼皮底下。

“好,行了。”银平有点着慌。他将长长的脚趾关节往里弯曲,收缩起来。

澡堂女用美妙的声音说:

“给您修剪脚趾甲好吗?”

“脚趾甲……啊,脚的趾甲……给我修剪脚趾甲吗?”银平想要掩饰自己的狼狈样子。“长得相当吧。”

澡堂女用手掌贴在银平的脚心上,以她柔软的手把猿猴般弄弯了的脚趾舒直,一边说:

“是长点儿……”

澡堂女修剪趾甲又轻巧又细心。

“你长呆在这儿就好喽。”银平说。他想通了,听任澡堂女摆布他的脚趾了。“想看你的时候,到这儿来就可以了。想让你按摩,只要指定号码就行了吧。”

“嗯。”

“我不是陌生的过路人。也不是来历不明的人。更不是过路时不跟踪就会失去第二次见面机会的人。我说得似乎太玄妙了……”

银平想通了,任凭摆布,毋宁说这是脚的丑陋在催人落下幸福的热泪。让澡堂女用一只手支撑着修剪脚趾甲,把自己那双丑陋的脚暴露出来,这是银平从来没有过的。

“我的话虽然有点玄妙,却是真的啊。你有过这种经验吗?对陌生人当做过路人分手后,又感到可惜……这种心情,我是常有的。那是多好的人啊,多美的女子啊。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使我这样倾心。同这样的人萍水相逢,许是在马路上擦肩而过、许是在剧场里比邻而坐,或许从音乐会场前并肩走下台阶,就这样分手,一生中是再不会见到第二次的。尽管如此,又不能把不相识的人叫住,跟她搭话。人生就是这样的吗?这种时候,我简直悲痛欲绝,有时则迷迷糊糊,神志不清。我想一直跟踪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可是办不到啊。因为跟踪到这个世界的尽头,那就只有把她杀掉了。”

银平最后说得过份了,猛然倒抽口气。他掩饰过去似地说:

“刚才所说的,有点言过其实。要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就给你挂个电话,这多好,你不同于客人,你是被动的啊。你喜欢的客人,即使你衷心希望他再来,但是来不来就主听客便,也许不会再来第二次了。你不觉得人生无常吗?所谓人生,就是这么回事。”

银平盯视着澡堂女的脊背,只见她的肩头随着修剪趾甲动作而微微起伏。修剪完毕,她依然背向银平,踌躇了一会。

“您的手呢?……”她回头冲着银平。银平躺着把手举到胸前瞧了瞧。

“手指甲没脚趾甲长得长哩。也没有脚丫脏。”

他不回绝,澡堂女也给他修起手指甲来。

银平明白,澡堂女对银平越发厌烦了。刚才出言不逊,也给自己留下令人作呕的感觉。跟踪极至,真的就是杀人吗?和水木宫子的关系仅仅是捡起她的手提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第二次见面。就如同过路分手一样。同玉木久子完全被隔离了,分别后就难以再见。追到绝境,却没杀人。也许久子和宫子都在他手够不着的世界里消失了吧。

久子和弥生的脸,鲜明地浮现在银平的眼前,简直令人吃惊,银平把她们的脸同澡堂女的脸相比较。

“你这样周到,客人不再来才怪啦。”

“哟,我们是做买卖嘛。”

“哟,我们是做买卖嘛,声音这么悦耳动听。”

澡堂女把脸扭向一旁。银平害羞似地闭上眼帘。从合上的眼缝里,朦胧地看到白色的乳罩。

“拿掉它吧。”银平说着揪住久子的乳罩一端。久子摇了摇头。银平用力一拽。手中的松紧带一伸缩,久子立刻满脸飞红。银平直勾勾地望着手中的乳罩。

银平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澡堂女在为自己修剪指甲呢。久子比澡堂女小几岁?可能小两三岁吧?如今久子的肌肤大概也像这澡堂女那样变得白皙了吧。银平身上飘溢出久留米产的藏青棉布服的香味。是银平少年时代的穿着。这是由女学生久子身穿的青哗叽裙子的颜色引起的联想。久子把脚伸进那青哗叽色的裙子里。她落泪了。银平的眼眶里也镶着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