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4页)

子昊修眸一抬,脸色瞬间比方才苍白了几分。

王族二十年来最深的秘辛,东帝一朝最惊人的阴谋,自她口中揭开□裸的真相。他做任何事从来没有后悔,却在这一刻,后悔让她留在穆国。

派出的影奴没有传回消息,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没能及时阻止事情的发生。她亲手杀了岄息,无论那人是谁,如何该杀,那毕竟算是她的父亲,这一手弑亲之罪,她要如何承受?

大殿中心灯火影重,将伫立在那片无垠黑暗中的女子映照分明。那样熟悉的眉目,曾经多少次微笑相对,每一次深夜回眸,他与她,都能在彼此的目光中汲取温暖,走过血腥杀伐,踏过红尘生死。

然而她说得没错,他真正的王妹,雍朝的九公主二十年前便已经死了,现在这个陪伴他多年的女子,与他容颜相似,宿命相连的女子,原本是他最痛恨之人的女儿,亦是巫族与凰族精心的阴谋,子氏王族最大的威胁。如同昔年九华殿上那抹朱红的身影,她的美丽与放肆,会像烈火一样焚毁整个王朝。宿命冷酷,哪怕他贵为天子,也无法改变这场荒谬的恩怨。

一股血腥味,自喉中直冲入口,昨夜反复不休的药毒险些便要发作,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口中血,徐徐咽回,胸口一阵阵的闷痛却暗潮般袭来。他原以为即便如此,他仍旧可以护着她,在有限的时间里除去一切知情之人,亲手布下一颗颗棋子,推动那场牵动九域的大战。她终将沿着既定的道路,平平安安登上王位,拥有最强的依恃和整个王朝的力量。没有人会质疑她的身份,即便有人无意窥知真相,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亦无法对他所要保护的人造成任何伤害。

直到现在,这仍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好的安排。就连这场大婚典礼也一样,他会给她一切,绝对的安全。至于她是谁,谁的身体谁的灵魂,是妖是仙,是亲是仇,是劫数还是宿缘,那又有什么关系?放不下,舍不开,看不破,何必放,何必舍,何必破?是缘是债都是她,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一世的牵绊。

子昊依稀笑了一笑,扶案落座,调息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开口,“不错,你说的这些的确没错。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对于王族来说是不该出现的隐秘,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知道真相。歧师偷天换日犯下重罪,死有余辜,商容与伯成商也是我亲手安排,不过那又如何?这些本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他唇角的笑痕透露着漠然,仿佛这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道,就像是一局棋,一曲词,一瓣花那样简单,轻描淡写,无关紧要。子娆死死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脱口便道:“那又如何?杀父弑母不共戴天,王兄是何等人物,除去一切知情之人,自然也不会这么痛快放过我,想必是要让我受尽折磨,偿尽孽债才肯罢休。”她看着金座之上熟悉的容颜,两行晶泪,划落清颜,“其实我早该知道,王兄心中没有什么比这雍朝天下更重,我这副皮相,总还有些利用的价值对吗?现在穆国诸事皆了,王兄已经不需要再拿什么王位来哄我了。”

子昊眸色微微一沉,“子娆,你心里便是这么想的?你我之间当真是仇人,我利用你控制穆国,传位与你,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的手段?”

高高在上的王座中,他云墨般的王服被朱红的龙纹衬得雍容高贵,满殿灯火灿烂,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他在光明之下,她在黑暗之中。

子娆微微仰头,泪水溅落在冰冷的玄石地面上,晶莹破碎,点点成伤。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穿上吉服的样子,那金色光海中喜庆的颜色让他清冷容颜也带了几分暖意,如玉出尘,不胜风流。然而那温暖不是为她,在他身边执手相伴的女子永远不会是她,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她便没有这样的资格,原来她从来不曾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