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第2/8页)

  楚言心中一颤,恍惚间似乎立身湖畔,眼看着一位年轻公子向自己走来,一脸严肃,几乎就要出言责骂嘲笑,幽黑深沉的眼中却分明浮动着温暖和关切。想象着他倒在血泊中的样子,竟是肝胆剧痛,仿佛手上已经站上永远洗不净的血污。

  朦朦胧胧地听着他与那道士说话,大概是他问道士的姓名,那道士答说:“贫道张明德,……”

  晴空霹雳一般,她想起来了,一废太子时,似乎有一个道士牵扯了进去,那道士恭维八阿哥的一番话,也是康熙反感猜疑的一个原因。难道就是这个人?可是,十八阿哥还小,健健康康,康熙和太子也还是一幅父慈子爱的样子,还没到要废太子的时候吧。突然想到这人刚刚说过,她的举措关乎局面走势,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因为她,胤禩才会在今日来到此地,才会遇到这个道士,才会有那番话,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

  “你就是张明德?”楚言拔高声音,冷笑道:“南边那么多人在找你,想不到你竟然躲到京城里来了!好胆量!”

  道士一脸茫然:“姑娘认得贫道么?为何说南边有人在找我?”

  楚言嗤笑道:“我一个大门不出的小姐,如何认得道长这样的高人?道长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想当初,道长在浙江一带可是出名的很呢,也不知受了多少香火供奉,怎么竟落得如今这般光景?一位刘姓老爹,身患重病,道长拦着不让请大夫,五十两银子卖给他家一把符灰,说是三天管保复原,三天后,刘老爹是用不着大夫了,羽化归西了么。还有一李姓人家,媳妇难产,你跑去做法驱邪,结果连母子俩的魂魄也一块驱走了。对了,还有于家的女儿,你说她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把她和你关在一见黑屋子里,两天两夜,听说于家女儿到现在还是疯疯傻傻的,也不知道长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法。这些事,道长都忘了么?”

  小店之内一时议论纷纷,店家食客都对那道士侧目怒视,店外跳进来一个大汉,指着道士的鼻子骂道:“牛鼻子老道,刚才还说我的病单吃药好不了,又说我近日有些晦气,要我买他一个锦囊。什么锦囊,不过是这么一个破布袋!臭道士,把钱退给我!”

  情势急转直下,道士给吓懵了,结结巴巴地辩解着:“姑娘认错人了吧,贫道不曾去过浙江,姑娘说的三件事,贫道一无所知。”

  楚言点头笑道:“道长说的是。道长的道理,我也明白。不管当日如何,如今,浙江是什么地方,道长自然是不知道的。那三件事,我听错了记错了,把姓名弄错也是有的,回头问问我嬷嬷,兴许三十件三百件也能想起来。”

  不等那道士说什么,凑到近前,将声音压得又低又冷:“道长善于相面,可曾为自己相过?可曾算出今日这一劫?可曾算过自己的脑袋是怎么搬家的?你既知道我的来历,就该知道,我要送你去你的来处,也不过是吹口气一般。”

  见他又惊又怒,一脸无奈,暗自满意,又提高声音喝道:“都说大隐隐于朝,皇城根下,天子脚下,道长倒是会挑地方。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道长终究不甘平庸,自投罗网,竟教我一个小女子看破行藏。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突然翻脸,桩桩件件,翻出那道人所谓旧事,八阿哥吓了一跳,起初也信以为真,其后察言观色,已知道士冤枉,却不知她出于什么目的要把一盆脏水扣实在道人的头上,一直没有出声,此刻见她一付要把事情往大里闹的架势,不由皱起了眉:“楚言,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