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的骑士(第2/5页)

这些与事实并不符合。可以肯定,他们并非全长着粉刺,而且人数也比二十七人多。

“西奥多,”萨加利亚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语气里带着幽默和饶舌的意味——“西奥多个子那么矮,他每次——每次呼吸都会把土吹进自己的眼睛;而那个罗圈腿、长着疥疮的家伙身材又那么高,只有趴下来才能让月亮从他的头顶移过去。不知怎的,他们把军装搞混了,以至于西奥多穿上了本该属于罗圈腿家伙的军装,罗圈腿又穿上了西奥多的。西奥多穿的那条裤子肥得好像一窝袋鼠在裤腿里待了半年似的,罗圈腿的裤子绷得紧紧的,就像两根香肠。除此以外,西奥多的脑袋就像气球——大小也跟气球差不多。罗圈腿的脑袋小得似乎是用一粒花生米做成的。拿错军装的人连帽子也弄错了。于是乎,每当西奥多站直身体、背着手、声嘶力竭地发出口令时,他头上戴的那顶小帽子就会从他的头顶上方蹦起来,好像从枪筒里射出来一样。而那个罗圈腿重复口令时,他戴的那顶帽子就会跌落下来遮住耳朵和眼睛,好像一只大箩筐罩在他的头上,他连忙用手抓起帽子,一脸茫然地挣脱出来,似乎在说:‘见鬼,我到底在哪里啊?’……他们俩花了很大的气力才能让那二十七个小伙子站直身体——也就是说,直得像一排歪萝卜。接着,他们身体立正排成一排,准备齐步走的时候,罗圈腿的疥疮便犯了,开始扭动肩膀,好像有人在他的脊背上扔了一条凉丝丝的小虫;他身体连抽搐带扭动,突然伸出手直挠后背。”

事情的真相是这些“小伙子”们训练得非常刻苦、非常认真,以至于把平静的霍格瓦特山庄上的草地都踩得光秃秃的了。小伙子们都给配发了军装和应付突发事件的火枪,这还不够,西奥多和他那位全副武装的罗圈腿助手还虔诚地为他们诵读训练手册,以及枯燥乏味的拿破仑战略史。1861年4月正式宣战以后,这所军校的全体学生便在西奥多的带领下开赴战场了。

后来萨加利亚和西奥多之间产生了矛盾:这次战争最终成了西奥多一生中的伟大事件,他怎么也摆脱不掉。在战争之前,他的生活既空洞又毫无意义,可是此后,他明白生活中再也没有比自己的光荣经历更有意义的事了,他很快成了一名职业战士,经常津津乐道于过去的丰功伟绩。随着时间的推移,萨加利亚对此越来越恼火,所以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贬低西奥多高大光辉形象的机会,给他的头上泼一泼冷水。

西奥多本应该为自己绘制一些肖像的,他应当让鲁本斯[1]画个素描图,再让鲁本斯的十四个年轻学徒用基本的颜料着一下色,让范·戴克[2]为其画胡子,让伦勃朗[3]处理明暗色差,让委拉斯凯兹[4]画制服,如果再让杜米埃[5]把全作把一下关,让乔治·贝尔彻那支挑剔的铅笔再润一润色,也许最终你会获得一幅活灵活现展示陆军参谋长西奥多·乔伊纳上校威严风度的画像。

西奥多很快就成了典型的“南方上校”——凯旋的勇士之类的人物。一八七○年时,他已经拥有了一整套关于这次战争的语汇和神话——“阴云之战”,萨加利亚这样命名。如果能够找到一个稀奇的词汇,西奥多绝对想不起来会用这样一个普通、常见的词汇的。人们一提到战争中的南方,总会用含混不清、又似虔诚的嘶哑腔调低声称之为“我们的事业”。南方联盟军的旗帜变成了“我们的圣旗”——被委拉斯凯兹英雄的鲜血染成了深紫色。听西奥多讲述战争,你就会联想到战争是在成千上万类似格拉海德[6]的骑士之间进行的。他们同数万阴险的恶棍进行殊死的搏斗,而战争的目的是保护“我们心灵中最为神圣的——南方女性的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