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与雨(第2/3页)

“他要去奥尔良。”农民转过脸对他妻子说。

“啊——!”她会意地大声说,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然后,两人都默不作声了,又开始用好奇的眼光盯着年轻人看。

“你是从哪个地区来的?”过了一会儿,那个农民问,眼神仍然专注而迷惑,那双小眼睛紧盯着他。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说——你是从哪个地区来的?”

“这位先生不是法国人!”那个姑娘生气地大声叫起来,好像被他们的愚蠢激怒了似的,“他是外国人。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啊——!”那个农民大声说道,过了片刻,他又露出一副吃惊、恍然大悟的神态。然后他转过脸对他妻子简短地说道:

“他不是法国人。他是外国人。”

“啊——!”

说完,他们的小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扭过头盯着他看,像动物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

“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过了一会儿,那个农民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美国人。”

“啊——!美国人……他是美国人。”他说,他转过脸看了看妻子。

“啊——!”

那个姑娘做了一个不耐烦的动作,仍然脸色阴沉地望着窗外。

接着,那个农民像动物一样热切、好奇地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起这位旅伴来。他打量着他的皮鞋、他的衣服、他的大衣,最后举目看了看年轻人头顶上方摆在行李架上的那个旅行袋。他用胳膊肘轻轻地推了推他妻子,又指了指那个旅行袋。

“那是好货,呃?”他低声说,“那是真皮的。”

“没错,是好货,那个旅行袋。”

他们二人仰首望了一阵旅行袋,然后把好奇的目光转移到了年轻人身上,盯着他看。他再次给那个农民递了一支香烟,老汉接了过去,道了谢。

“这种烟味道很好,”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烟,“很贵吧,呃?”

“六法郎。”

“啊——!……很贵啊。”他开始带着更加尊敬的神情打量着那支香烟。

“你为什么要去奥尔良?”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在那儿有认识的人吗?”

“没有,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城市。”

“什么?”那个农民听不懂,对他眨巴着眼睛,“你在那儿有生意?”

“没有。我只是去观光——看看那个地方。”

“什么?”那个农民愚蠢地说,然后望着他,“我听不懂。”

“这位先生说,他想去看看那个城市,”那位姑娘气呼呼地插嘴说,“你什么都听不懂吗?”

“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老汉对她说,“他说的不是法语。”

“他的法语说得很好,”那个姑娘气愤地说,“他说的法语我全都懂。是你太愚蠢了——就是这么回事。”

那个农民很长时间默不作声,自顾自地抽着烟,用友好的眼光望着年轻人。

“美国很大——呃?”他最后说——用双手做了一个面积广阔的姿势。

“是的,很大。比法国大得多。”

“什么?”农民又问,显出困惑、耐心的神情。“我听不懂。”

“他说美国比法国大得多,”那个姑娘用恼火的声调说,“他说的话我全都听得懂。”

接下来,一连几分钟都没人开口说话,几个人都沉默了。那个农民抽着香烟,有几次好像要说话,却又显得十分困惑,只好欲言又止了。窗外,雨丝斜斜地掠过田野;远处,灰蒙蒙的天空里露出了乳白色的光芒。太阳应该就在那儿,它好像在使劲冲出天空似的。那个农民看见这幅景象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他友好地向年轻人探过身子,用一只僵硬的手指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地拍了拍,又指了指太阳,然后缓慢而清晰地开口了,就像大人教导孩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