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8页)

“很多人都会打听她的来历,”她绽放出一个开朗的笑容,笑意带着同情,“你最好什么都别解释。你知道的,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和你妹妹都可以来找我。”

“我知道。您待我很好,待我们俩很好。”

“我们是朋友。我现在得走了,把那些好奇的人也带走。记得尽快来我家做客。”她伸出手来,他握住它。一秒,两秒……没有第三秒。

“噢,玛丽,”牧师说,“你真叫我们大吃一惊。”

玛丽将手伸进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以某种方式卷起来的叶子,然后把它放进嘴里咀嚼,就像是在嚼一片烟叶。

“玛丽,你知道戴尔医生的近况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她站起来,慢慢地走出教堂。牧师动了动身子,应该是想把她叫回来。黛朵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她的意思是要我们跟她走。”

他们跟着她走在一条小路上,路两旁有一丛丛的水仙花。顺着这条小路穿过一扇侧门,再沿着墓园围墙旁的一条小径往前走,然后绕过一扇卡在原地且破旧不堪的大门残骸——它现在已经变成了野草的棚架;走进果园里。这片土地的主人是鳏夫梅金斯,他的儿子都在外谋生,只有一个弱智的女儿留在家里。这个果园的苹果或是腐烂了,或是被小孩摘走了。在夏季的晚上,成对的情人会在这儿约会。有时候,在做完晚祷回家的路上,牧师甚至能听见他们的叹息声。

野草扯住了黛朵的裙子。一群苍蝇气呼呼地从一堆人屎里飞出来。能听见蜜蜂飞舞的声音,能闻到野蒜的气味。霎时之间,他们失去了玛丽的身影,因为她穿行在蜿蜒的小道上——穿过蓝色的阴影后,又要穿过成群的花海。牧师想,依她的行事风格,她应该会像兔子一样钻进洞里,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不过他们还是找到了她,她正站在一棵树下。这棵树比其他树要略高一些。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树顶,就像出现在寓言画里面的某个人物。黛朵和牧师纷纷抬头往上看:某个男人的鞋子,某个男人的腿,一件灰色的衬衫,一张又瘦又白的脸,还有那乱糟糟的灰色胡须。

“戴尔医生!”牧师呼喊道,“这真叫我又惊又喜,我很担心……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你最近过得好吗,先生?你要不先下来?这些树枝太细了。”

那张脸看向下面。他的脸庞有着极其明显的变化——变得十分苍白。什么样的病能把一个人变成这副样子?

黛朵说:“他就是戴尔医生?”

“是的,”牧师轻声说道,“但这不是完整的他。戴尔先生!是我,莱斯特雷德牧师。你肯定还记得我?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从树顶上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

“……金翅雀……麻雀和云雀……灰色布谷鸟那清脆的歌声……一个人注意到……它的叫声……但不敢做出回应……不……”

黛朵说:“这是一首歌吗?”

“公乌鸦……漆黑的羽毛……黄褐色的喙……从不走调的歌鸫……”

牧师发现在一根树干旁露出了两张年幼的面孔。他知道其中一个是教堂司事的儿子萨姆·克拉克。

“萨姆!孩子,到这儿来。我没生你的气。”

男孩走了过来,先看看牧师,再将目光看向那棵树,然后又看了看玛丽。

“萨姆,你跑得快不快?”

“一般般。”

“嗯,一般般也够了。你赶快去卡克斯顿酒馆里找乔治·佩斯,叫他从教堂里拿一把梯子到果园里来。告诉他我要他立马就把梯子拿过来,可不是等他喝完波尔图葡萄酒再拿。等等!不要到处嚷嚷此事,也不要把你看见的这一幕告诉别人。我们不需要观众。现在去吧!”他们看着他奔跑的身影,他的脚不断越过草尖。玛丽蹲在树根旁边。黛朵说:“我担心他会掉下来,只要掉下来他就必死无疑了。朱利叶斯,你就不能爬到他身边吗?”